竹葉亭雜記

竹葉亭雜記
Author: Yuanzhi Y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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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帝京篇》云:“倏忽搏风生羽翼,须臾失浪委泥沙。”人谓宾王与敬业兴兵

扬州,大败逃死,此其谶也。崔曙《试明堂火珠》云:“夜来双月满,曙后一星

孤。”以是得名,明年卒,唯存一女,名星星。元张之翰除松江知府,题桃符云:

“云间太守过三载,天下元贞第二年。”是岁即卒。六安陈鳌中嘉庆丙辰科进士,

覆试第一。时题为“首夏犹清和”。陈起句云:“入夏初居首,春光剩几分。

丙辰以前数科,凡覆试第一,多得状元,人俱以状头期之。乃不数日即卒,竟未

与殿试。又曾见吴云庄上舍持一扇为毕某诗(忘其名)。末句有“空漾人浸一江

烟”之句。余曰:“此人恐有水厄。”越岁,云庄为言前见扇头作诗人已死于水

矣。无心出之,往往有应,盖亦机之先见者欤。

  宋曹士冕作《法帖谱系》,世罕得其本。浙江鲍士恭家有藏本,人亦希见。

余尝于《永乐大典》中写出之。其论《淳化帖》之支派甚详。内有《澧阳帖》云

“旧有法帖石本,其后散失,仅存者右军数帖而已。或云《武陵帖》盖以澧阳本

重刻,未知孰是”云云,而澧阳刻石之原委未明。于《鼎帖》云“武陵郡斋板本

较诸帖增益最多,博而不精”云云,而所刻卷数之多寡未述。按晁公武《读书志》

有《武陵法帖》二十二卷,王若谷以秘阁法帖合潭、绛、临江、汝、海诸帖,参

校有无,补其遗逸,成是书。鼎中张斛刊之石。曹云武陵板本增益最多,或言武

陵以澧阳本重刻,则澧阳自较诸帖为多矣。又系石本,当即张斛所刻之《武陵法

帖》也。晁公武见此帖,距曹氏作《谱系》时三十余年。或士冕未见全帖,未能

详考耶。书之以补曹氏之未备。

  宋李庄简公光致胡忠简公书云:“见公汉隶甚奇古。今汉碑绝难得,不知左

右何从而学之,乃超胜如是。仆有《转物庵碑》,乃‘邹”德”久’书不甚佳,

得暇为作此三字,甚幸。”据此帖,足见南宋得汉隶之难如此。洪、赵诸君所藏

乃能如彼之富,则其购求之艰,用心之苦,为何如也。后世乃犹欲持一帖之漏以

訾议之耶。

  岁辛未,见蔡盐场大使传声购朱文公手书注《鲁论先进第十一篇》,犹是未

定草稿也。竹纸墨格,以今本较之,其涂改及不同处不过数十字(曾逐字开写一

纸收存,今不见矣)。书法极苍秀可爱。然以所改字读之,亦无大紧要。或明代

善书者伪托之耳。

  《存复斋集》载有《跋司马温公于范忠宣手帖上书通鉴稿》。《跋》云:

“此稿标题晋永昌元年之事。是年王敦还镇,元帝崩。此江左立国之一变也。

公不得不手书之”云云。今读《通鉴》,于是年事简明详尽,令人了然可见。

辈不知费儿许心血往复审正,而后脱稿也。《存复斋集》元朱德润撰,字泽民,

睢阳人,流寓吴中。延末以荐授翰林,应奉文字,兼国史院编修官,寻授镇东

行中书省儒学提举。虞伯生序惜以画事掩其名,周伯琦作墓志谓山水人物有古作

者风,其《雪猎赋》称“天子大搜于柳林,召小臣朱德润图而赋之”,是善画矣。

今罕有传者。按德润移疾归,至正十二年起为江浙行中书省照磨官参军事,摄守

长兴,《集》题“征东儒学提举”,案《集》中文止于至正十一年,是《集》盖

成于未起官以前也。

  尝见墨笔细竹一副,画为道异,题为子昂,殆伪造者仿本也,故不入录。

曰:“文湖州咏竹,一字至十字成诗。竹,竹。森寒,结绿。湘江滨,渭水曲。

帷幔翠戟,戈矛苍玉。虚心异众草,劲节逾凡木。化龙杖入仙坡,呼凤侣鸣神谷。

月娥巾帔净丹丹,风友笙竽清簌簌。林间饮酒瘦影摇尊,石上围棋轻阴覆局。

大夫逐去徒悦椒兰,陶先生归来但存松菊。若论檀栾之操无敌于君,欲图潇洒之

姿莫贤于仆。”《历代题画诗类》及《广群芳谱》俱未选,故录之。

  卢村砚余在中州曾得其一,瓦质而龟形。余既莫知其所出,试以墨亦不甚奇,

未之重也。及试陕州,见士子有用此者,问之,云:“殊不易得,有不发墨者伪

也。”然不能言其详。山长冯梦花绶,浙人也,在陕久,见而问之,乃为余具道

所考。时当冬寒,且言遇寒不冻,验之果然。冯有长诗一章,前有《序》叙述甚

详,记以备考。《序》云;“村在陕州城南三十里,传有隐士卢景者,好造瓦砚,

砚成悉瘗之崖壁间,村以是得名。然莫详其时代,州乘亦逸其人,惟砚窑故址犹

在。人于得砚处时见开元古钱,因疑砚为唐时物云。砚之大者径尺,小者三四寸,

形制如箕、如瓢、如龟鳖之甲,下有两足或四足,质似粗而甚薄,然坚致密栗不

可磨削,性发墨而不渗。以盛水,暑月不涸,寒月不冻。或谓其古澄泥类也。

之在村随处皆有,乃入土辄数丈,上多居人屋庐,禁人发掘,必俟其旁崖崩裂,

始争锄土出之。又往往为沙石压损,完者百不得一,故村人甚秘惜焉。辛未夏,

于州城偶得之,因记以诗:‘铿然片瓦坚于铁,大或如瓢轻如叶。陕人贻我向我

言,此为古砚岁千百。父老相传作砚人,姓卢名景多高节。平生造砚不卖钱,窖

之土内如埋壁。至今时代不可稽,求之志乘皆湮没。废窑毁败子孙亡,村以卢唤

未曾易。窑外村前百丈崖,田夫往往挥锄掘。掘时常见开元钱,粘泥附砚相狼籍。

以钱证砚砚可知,当是唐时人手泽。吾闻卢纶尉阌乡,又闻卢奂守二虢。岂其后

人隐是村,借端犹奋文人烈。不然寻常陶埴家,好名孰抱如斯癖。其时澄泥出虢

州,更传石琢稠桑驿。唐人砚谱竞宝之,胜于龙尾斧柯石。二者年来早失传,搜

罗不得人争惜。此砚当时不著名,胡为历劫难磨灭。尾圆头锐腹低凹,一池似月

环其额。案头昂首类于蟾,裙边舒足跛同鳖。偶尔金壶勺水倾,积旬曾未虞枯竭。

研之三匣墨如云,一泓终日凝灵液。瓦当铜雀世纷纷,孰优孰劣无能别。词人宝

爱过琳艘,银笺珊管勋同策。吁嗟乎!作字张芝尚有池,吟诗魏野常留宅。足与

黄流底柱共千秋,谁知更有区区陶瓦称奇绝。’”

  ●卷五

  ◎竹叶亭杂记

  董相国文恭公年五十大拜,入直军机,三十余年,见人从无疾声厉色,礼貌

之周到,虽于童子亦不肯忽也。而退直入家则性气殊急。出门能谦恭数十年如一

日,实亦人所难能也。公鼻中有淤肉闭塞,气不得通。每当严冬,入西华门,扑

面风来,则张口迎之,或风甚气逆,则小立暂喘。老年得上气疾,至冬恒剧,盖

亦由鼻息之不能转运也。

  座师朱相国文正公晚年恒闭目养静。门生故旧至,公倚桌坐,以杖支颐。

头置青绢一幅,盖以拭目也。与客谈,亦不睁目,语喜诙谐。翰林院土地相传为

昌黎文公,故有文公祠。公以为代文公者为吴殿撰鸿。一日丁祭毕,舁轿过文公

祠,公自轿中回首作拱介,大声曰:“老前辈有请矣。”乙丑除夕,余至公家,

问公岁事如何,因举胸前荷囊示曰:“可怜此中空空,押岁钱尚无一文也。”有

顷,阍人以节仪呈报曰:“门生某爷某爷节仪若干封。”公因谓余曰:“此数人

太呆,我从不识其面,乃以阿堵物付流水耶!”其谐谑如此。自以为前身为文昌

宫之盘陀石,因号盘陀老人。有请乩者,谓公系文昌二世储君,名渊石,故字石

君。奏请加梓潼封号,行九拜礼。卒之日,卧处一布被、布褥而已。上亲赐莫,

驾至门即放声哭,且赐以诗,有“半生唯独宿,一世不谈钱”。《传》曰“知臣

莫若君”,信哉。

  青乌之术似不可信,然亦有可据者,盖亦在其术之精与否也。朱文正公其先

浙人,曾祖客于京,业锻。有江西一士,善地理而道不行,已甚。居与朱翁

邻,每出入,扃户则属朱翁为视焉。居数岁,怏怏将归,谓朱翁曰:“承翁爱已

久,愧无以报德,意中卜得佳城二三处,翁能移殡此乎?”翁谢以无力置地。

士言:“此地价不昂,我力尚能买以赠翁也。”因以千文买芦沟西镇冈塔前地一

区,为植榆一株,谓曰:“他年移殡来,树下即穴也。前后左右,视此树均,即

葬,后嗣当大贵。然须坚嘱后人:若贵,切无以土冢不华,别加土山与石坊、享

堂等物也。”公尝为余外舅言如此。故公虽入阁,惟土坟一丘,树二三十株而已。

公殁后,公之侄山东方伯锡爵于坟后培以小土山,中央画一红日。居无何,公子

四晶卿遂亡,公之孙观察涂年未四十而夭,方伯亦褫职责戍,侄孙某守常州府亦

降职,比部某病废。累世簪缨,顿嗟零落。余为公曾孙道其颠末,归不告家人,

竟至墓所将土山毁去之,乃举于乡,由教习得县尹。公后起乃有人矣。谁谓术士

之言尽不可信耶。

  静海励氏,大姓也,四世翰林,为直隶望族,三代皆官司寇、少寇。文恭公

杜讷少嗣于杜家,故姓杜。后欲归宗,不知其姓,仁皇帝特赐姓励。故虽为大姓,

人丁不多。大司寇廷仪,其子也。少司寇宗万,其孙也。曾孙翰林守谦字子大,

尝以腊月宴客,择客之有貂裘者邀之。重帘幛风,围炉炙火,客至其堂,不知其

外边之有寒也。及入席,益以火炉,客热甚,加以酒,愈热,客皆脱裘而饮。

罢欲去,纷然<见>裘俱不见。喧咤间,主人出他裘一一衣客,且人与质票一纸,

谢曰:“岁事迫人,无可为计,诸君貂裘俱已借入质库矣。”客无如何,唯唯而

散。一时传为佳话。

  仕宦之通塞,实有子平所不能推者。休宁汪薰亭阁学滋畹,凡日者皆言官不

过同知,困顿场屋,始就盐场大使。乾隆戊申赴部候选,自分风尘梦不作大罗天

上客矣。候选者例每月朔到部投供。阁学平生喜斗马吊,一日欢会,继之以夜,

次日为月朔,不忍舍之散,同室人有投供者,倩之代。同室人到部忘之,是月出

缺。汪以月朔未投供也,不得选,懊恨无及,不得已入闱应试。是科获售联捷,

成进士,官翰林,不二十年至内阁学士。使同室者一为投供,则早已执手版听鼓

辕门矣。然平生不知几经精子平者推算,竟无一许其为木天人也,亦异矣哉。

曰:“凡乡居五日规,即有之,或遇阴晦,则诞生之时多由意度。盖时辰不得真

也。”理或然欤。

  芜湖黄左田司空钺,乾隆庚戌进士,授主事,怏怏而归。设帐江左,自分终

老湖山矣。嘉庆己未,朱文正公入京,招之来,荐为内廷供奉。定例,南书房非

翰林不能行走,黄乃以候补主事入直懋勤殿。每日入直,例南斋供奉,由乾清门

出入;懋勤殿供奉,只带领匠役由石门入。黄以年近六十且多病,恒有浩然之志。

岁甲子驾幸翰林院,黄格于例不得与。上以黄当差有年,特赐翰林;又以其顶戴

六品,若与编修头衔,有似降等,因授对品翰林。以一未经补缺之主事,卒尔得

开坊翰林,实异数也。由此典试、督学、总裁,不及十五年官一品。庚辰八月,

入直枢密。老福正未可量也。当候补户部主事时,上念其贫,命户部尚书侍郎每

岁助银五百两,尤为异数。

  满洲、蒙古由翰林出身者,不数年必至阁学、侍郎,若至十余年则不多有。

蒙古法学士梧门先生,名式善,能诗,性情洒落,有飘然出世之态。以□□科翰

林起家,□□年不过四品。然每及四品辄踬,今已屡踬屡起矣。先生喜与文士游,

所居为李西涯之故居。苏斋翁阁学颜其西室曰“诗龛”,人因称为诗龛先生。

喜食山药,又名其斋曰“玉延秋馆”。性不能饮,然有看花饮酒之约,虽风雨必

至。又爱画,朱青上、素人、野云时往来其门,号“三朱”。尝要三朱作《诗龛

图》,青上写太湖石,素人、野云分司竹树亭榭焉。诗画之会,一时称胜。尝蓄

王麓台山水小卷,前为南斋诸公题咏,因凡入南斋者,俱请之题。己巳余供奉南

斋,亦与名楮尾焉。暮年好学益笃。卒以学士终。壬申冬,召余与孙平叔尔准至

其家,告曰:“有事属二君,二君其为吾祭文墓铭乎。”神色沮丧。居无何,果

卒。先生壮而无子,夫人病痿者已若干年。买妾久不育,一岁有娠,先生梦窗前

桂花大开,然实无有桂也,喜而醒,则家人叩扉报公子诞生矣,因名曰桂馨。

弱冠成进士。先是未第时,求婚于英大冢宰煦斋先生。吾乡方葆岩制军精于平,

冢宰以桂属之推,制军极赞成之。桂以进士授中书,群谓先生平生学问为文人领

袖,公子将光大以食其报也。不三岁亦病瘵卒,复无嗣。天道不可知也。犹记诗

龛一联十六字,钱梅溪隶书,云“言论大苏,性情小谢;襟怀北海,风度西涯”,

可作先生像赞。

  俗言凡大贵者多有异人处,此语或然。曹文恪宗伯秀先卧被仅四尺余,只覆

胸腹而已,赤两足置于被外,虽甚寒亦然。刘文清相国卧被甚长,睡时将被摺为

筒,叠其下半,挨入之,家人俟其入被中,并将上半反叠如包裹状,虽酷暑亦然。

是亦罕闻之事。

  五来之说凿然有之。纪文达公殆自精灵中来也。人传公为火精转世。此精女

身也,自后五代时即有之。每出见,则火光中一赤身女子,群以铜器逐之。一日

复出,则入纪家。家人争逐,则见其迳入内室。正哗然间,内报小公子生矣。

生时耳上有穿痕,至老犹宛然如曾施钳环者。足甚白而尖,又若曾缠帛者,故公

不能著皂靴。公常脱袜示人,不之讳也。人又言公为猴精。盖以公在家,几案上

必罗列榛、栗、梨、枣之属,随手攫食,时不住口。又性喜动,在家无事不肯坐

片时也。又传公为蟒精。以近宅地中有大蟒,自公生后,蟒即不见。说甚不一。

或谓火光女子即蟒精也。以公耳、足验之,传为女精者其事或然。惟公平生不谷

食,面或尚一食之,米则未也。饭时只肉一盘,熬茶一壶耳。宴客肴馔亦精洁,

主人惟举箸而已。英煦斋先生尝见其仆奉火肉一器,约三斤许,公旋话旋啖,须

臾而尽,则饭事毕矣。此故则人所不解。

  纪文达又善吃烟。其烟管甚巨,烟锅绝大,可盛烟三四两,盛一次可自圆明

园至家吸不尽也。都中人称为“纪大锅”。

  刘相国文清公卒之岁,腊月二十一日封篆,公坐内阁堂上,座后有一白猫卧

于褥,体态甚伟。当其未坐时,固无猫也。此物自何来,人亦不知。堂上中书、

供事等群见之而不敢言。公退,猫亦遂不见。二十四日早公卒。或谓所卧之猫盖

狐也。

  蕴大司空布家中窗户俱用竹帘,虽隆冬亦无用毡布者。盖其性嗜轩敞,不使

眼界闭一室也。冬日退朝,只衣绵袍,凝寒亦不著皮裘。卧时以被子覆于身,四

围俱不摺拂。其睡亦无定所,一夜尝易数处。此亦禀性独异者。有老媪尝役于其

家,出则为人言之。余见施吉士銮坡隆冬亦不著裘,即皮帽皮领亦不著,其事略

相似。

  前辈善啖者首推曹大宗伯文恪公,次则达香圃宗伯椿。人言文恪肚皮宽松,

摺一二叠以带束之,饱则以次放摺。每赐食肉,王公大臣人携一羊乌叉,皆以遗

文恪,轿仓为之满。文恪坐轿中,取置扶手上,以刀片而食之,至家,轿仓中之

肉已尽矣。故其奏中有“微臣善于吃肉”之句,道其实也。香圃宗伯家甚贫,每

餐或不能肉食,惟买牛肉四五斤以供一饱。肉亦不必甚烂,略煮之而已。宗伯人

极儒雅;惟食时见肉至,则喉中有声,如猫之见鼠者又加厉焉,与同食者皆不敢

下箸。都城风俗,亲戚寿日必以烧鸭、烧豚相馈遗。宗伯每生日,馈者多,是日

但取烧鸭,切为方块,置簸箕中,宴坐以手攫啖,为之一快。伤寒病起,上问尚

能食肉否,对以能食。于是赐食肉,乃竟以此反其病而终。

  座师长沙刘文恪公诞生时,是夕村人见灯火烛路,挑者、抬者、车推者络绎

前来,约半里许。即之,则皆酒也。意村中无此大肆可容贮者,俟其过,尾之而

行,望至刘宅门首蜂拥而入。众趋视寂无一人,门固扃也。正惊愕间,门内有喜

声报生男矣。公平生饮最豪,可三昼夜不辍杯,终亦不醉。同饮有一日半日潜逃

者,公皆称为吃短命酒。宋周益公生时,家人闻厨室有人言曰:“酱至矣,葱犹

不至。奈何?”益公生平不食葱。俗有食禄不曾带来之说,信哉。

  刘文恪公传是钟离祖师后身,故公即以仙之名及字为名与字,而面圆、色红、

须微,常带笑容,与世所画八仙中之钟离仙宛肖。公少时家贫,为文不能延良师。

家有乩,每课文求乩,仙笔削督责颇严。一日文偶冗长,仙谓不宜,公乃短章,

仙怒,因不阅,悔谢乃免。及成名始去。五来原有自仙来者,而乃有仙为师,亦

奇矣。

  戴可亭师相于任四川学政时得疾,似怯症。成都将军视之,告以有峨嵋山道

士在省,曷请治之。因邀道士至署。道士谓与其有缘,病可治,因与对坐五日,

教以纳吸之法,由是强健。道光乙未,余典试江西。揭晓之次晨,甫撤棘而师相

至。是年正九十寿,精神步履如六十许人,惟重听耳。余问及饮食,师言:“每

日早饭时食稀粥,多半茶碗。晚餐时食人乳一浅碗。”余曰:“即此饱耶?”师

拍案大声曰:“人须吃饱耶?”年九十六卒。闻师饮食如此已多年。盖峨嵋道士

传有秘法也。

  桂文敏公芳以少农、军机大臣奉命赴鞠案,中途授漕督,因旋旆莅任,行至

荆州患病。桂之祖总督两湖,没于楚,父恒官湖北督粮观察,又没于楚。都人闻

公病,皆危之,以其先不利于楚也。桂在京时与曹文正公同掌翰林院事,而彼此

过访未曾登堂。病时遭梦桂来访,坐厅事告云:“吾已物化矣。惟吾祖、吾父俱

不利于楚,是何故也?”曹曰:“君尊人岂官楚乎?”桂曰:“前吾家书烦君携

寄,乃忘之耶?”言已,复曰:“吾今约君往履安寺,彼地绝佳可乐矣。”曹不

欲往,桂起坐牵其衣,曹坚退。桂曰:“可相待二十年。”曹惊寤,次日桂凶闻

至。曹追忆寄书事,乃其典试湖北时,桂曾倩寄家书,不诬也。桂二世官楚俱不

利,乃至过楚亦不利。三世厄于楚,此中岂有因果欤?文正没时恰符二十年。

  座师英煦斋先生庚辰四月十四日五十寿,仁宗锡以诗章,并有文绮荷囊等物。

谢摺有云:“惟国家际周甲延禧之盛会,泽必同沾;而臣工无五旬拜赐之前闻,

施真逾格。”是年为六旬万寿之次年,旧典亦无赐臣工五十寿者,盖旷典也。

先生为冢宰兼步军统领,故摺中又有“统七校而周巡,俾先宿卫;首六官而步治,

忝正卿阶”之句,亦可谓极一时之荣。

  奎玉庭照甲戌授庶吉士。先是,令弟奎芝圃耀以辛未庶常授编修,煦斋先生

作《示儿诗》有“应呼乃弟为前辈,敢向而翁认晚生”句,一时荣之。德文庄公

以乾隆翰林起家.官至大宗伯。先生为乾隆癸丑翰林,玉庭昆仲后先继美,为满

洲科第第一人家。成亲王为书一匾曰“祖孙父子兄弟翰林”。今玉庭长公子锡祉

又以乙未科编修擢司业。四世翰林,诚玉堂嘉话也。

  煦斋先生未婚时,和相欲妻之,德文庄公辞焉,和衔之。乙卯,先生以庶常

散馆,和密令监试者索诗稿,记其句,将欲黜之。是日有索稿者,先生辄与之。

及缮写,别为一诗登卷。次日阅卷,遍索先生之卷而不得。是科满洲留馆只先生

一人。和由是益怏怏,故文庄公扬历中外垂四十年,卒不得一谥。嘉庆年始迫锡

易名之典焉。人皆眼文庄之识远,先生应事之捷也。

  郑侍御敏行未释褐时,梦几上列大印一,四角无数小印围之。解者以为异日

必掌封疆,小印乃属吏象也。乙丑,郑以言事左迁礼部主事,补仪制司,管铸印

局,始恍然前梦已验,官止此矣,因乞归。

  长牧庵相国麟抚山东时,每岁临清关有解巡抚公费若干两,相国欲奏归公。

其长公子怀亦亭云麾新方十余岁,以为不可,曰:“大人不取此项,不足为廉。

若一奏入,瓜代者至,将必仍旧贯。是令司关者倍出之矣。”不听,果如公子言。

相国亦稍悔所见之不远也。及为喀什噶尔办事大臣也,先是新奠定之初,一切

赋税较之准噶尔时有减无增,回民悦服。其喀什噶尔回民内有伯德尔格一种,素

皆贩运营生,绝无恒产,岁例税金十两,金丝缎二匹。乾隆二十七年有阿奇木莫

萨者,于正贡外索普尔钱二十千文,办事大臣海明查出,即将此钱作为正赋。

国具奏,以为既非赋课旧有,应革。又伯德尔格初只八十余户,迨乾隆四十五年

有四百余户,办事大臣玛兴阿议增贡金四十两。相国以为无论中外百姓回民,生

计日繁,则生计日难,从无计户增赋之例,应裁。又喀什噶尔看管果园回民岁进

葡萄一千斤,办事大臣永贵议以徒劳台站,只收二百斤;余八百斤,每斤作钱十

文折价存库。相国以事虽细微,体制不合,宜免。此节殊得绥番之体。

  松相国督两广时,余堂叔兰扇运同时丁内艰,在其幕府。一日相国宴客,邀

之同座。食间,关部遣纪白事,相国命之入。其人见相国宴客,肴馔必丰,因属

目焉。相国见之,意其人之垂涎也,曰:“汝爱食吾肴乎?”取二簋与之。相国

之小仆诧其事,自座后翘足而望。相国回首见之,意小仆亦垂涎也,曰:“汝亦

爱食此肴乎?”复取二簋与之,存其余以食客。客颇怏怏,族叔亦为之惶然,相

国不之顾也,尽醉而罢。松相国除吏部尚书入京,行抵涿州,八喇嘛遣人迎之。

相国乘一马,喇嘛之使人乘一骡,易骑而行。自涿连宵至圆明园,其家人戚友迎

于长新店者俱不知也。到园已四更,扣军机章京直庐之门,呼叶公起为具摺。

公者,户部郎中叶公继雯也。是日叶公非入直期,其同事重松相国之为人,亦不

敢辞。而相国亦不问其姓名即以叶称之而已。次日面圣即呈讲《大学》首章,以

为治国平天下当自正心诚意始。出借勒相国肩舆,候客家人始闻相国之已到都也。

晚仍宿园中。又次日入城,先赴吏部之任,日晡方归家。其妾迎于中门,相国顾

谓长公子曰:“此谁家戚谊也?”长公子曰:“此某姨娘耳。”相国乃恍然问曰:

“汝今亦老矣。”其为人旷达如此。

  人之癖好,实有不可解者。米南宫有石癖,赵魏公有马癖。卢氏莫宗伯清友

先生,名瞻べ,别号韵亭,有扇癖。不论冬夏,居则几上、架上、榻上、座上无

非扇也。喜为诗,又喜画。有能画者,必属之画扇,画竟即题诗。且一题再题,

多至十数题,无不叠韵,俱细书于扇头。画有空处则补以诗焉。画之优劣亦无去

取,但藉以题诗耳。先生兼管顺天府尹时,以在私室审断公事左迁,以太仆正卿

终寿。先生爱客,家人善制捶鸡及烧卖,都中有“莫家捶鸡”、“莫家烧卖”之

称。善画兰,亦不择笔,随兴画之,淋漓飞动,在天池、板桥之间。

  莫清友先生又喜论时文,愈老而文思愈勃勃,然未尝落笔也。丁卯除夕,家

人设酒果度岁。先生忽欲作文,顷刻而成。元旦朝贺回,已缮清本,邀余至其家

读之,题为“式负版者”,兴致酣畅,书卷富有,如墨卷中当行之作。先生为进

士至此已廿余年,全无荒芜之意,亦人所难能也。因命其长孙熟读以为揣摩,长

孙受之而未读。是年河南乡试即此题,其长孙入场悔之莫及矣。以是科命题而先

生于除夕忽作此题文,亦似冥冥中莫或使之,非偶然也。而其孙竟不读文,且不

得一荐,此理殊不可解。

  雪庵和尚喜画《八大人觉经》,用笔俊劲,深得鲁公三昧,明万历辛卯夏包

副宪柽镌石。曾见其为弟子惠福书者。其传于世者不知尚有几本。宝五峰冠军奎

藏有墨迹一卷,字较包刻觉稍小,诚所谓铁画银钩,无纤毫败笔。是卷闻铁冶亭

先生总督两江时曾勒石,未之见也。五峰没,以之殉葬,真迹不复在人间矣。

不独茧纸之入昭陵也。按雪庵名普光,字元晖,号雪庵,俗姓李氏,大同人。

至元间特封昭文馆大学士,赐号元悟大师。《图绘宝鉴》但载其善画,山水学关

仝,墨竹学文湖州,而不知其能画也。

  扬州梅蕴生孝廉植之绩学士也,能诗又善琴,方弱冠琴已擅名。喜深夜家人

睡静后,独坐而弹。一夕,曲未终,见窗纸无故自破,觉有穴窗窃听者。俄而花

香扑鼻,已入室矣。乃言曰:“果欲听琴,吾为尔弹。吾顾不愿见尔也。”急灭

其灯,曲终乃寝。自是每鼓琴,窗外必有声。间亦有鬼至,满室如臭沟之味。

乃曰:“此味殊不可耐。”乃不弹,鬼亦去。昔师旷奏于郭门,空天鹤至;敬伯

弹于洲渚,刘女魂来。妙音感通,琴其最也。梅君之琴盖妙矣。而深夜无人,鬼

来不怖,其胆亦不可及也。

  扬州朱素人,名本,行四,善画,尤工花卉,一时能品也。嘉庆壬戌、癸亥

间,曾作炕上小屏十二幅,为莫韵亭大京兆寿,花果翎毛虫鱼无不一一飞动,余

尝仿之,幅末未署款,亦无年月。道光辛巳,商山司马由济宁缄寄属题,余为志

其颠末云:“画屏十二幅,扬州朱素人本为韵亭宗伯夫子寿,计已二十余年矣。

商山官任城,检点旧藏,重付装潢,邮寄京师,属元题识。素人精绘事,称能品。

兹画笔墨淋漓,尤为杰作。元时学涂抹,尝集于三花树斋,月余不见夫子,必招

致之。至则笔研纵横,杯盘狼藉,甚胜事也。今夫子骑箕天上,素人埋骨青山。

抚今思昔,能不慨然,辄书数言,不胜车过腹痛之感。”题毕,以无便未寄。

午五月书来索取,重缀两绝于后:“汶上迢迢远寄将,摩挲旧迹益神伤。如今画

手看前辈,嵩岳高高江水长。”“重展遗缣向暮天,当年雅集已云烟。房公老去

廷兰死,零落人间有郑虔。”笔墨韵事,特记之。

  古今孤介之性,惟能诗画者为多,而画家尤甚。倪迂、萧尺木辈性不能与人

同也。盖丘壑幽邃、花竹清闲之气蕴酿已深,故画品愈高,而其性愈僻。朱昂之

者,常州人,字青上,一字青立,善山水,酷近大痴,两目上视,盖观摩古画久

而习成也。其姊之夫官锦县,招之,朱前往,道过都中留月余,落落不与人往来。

其同里孟丽堂,名觐乙,善花卉,得恽家三昧,而独以幽胜。时不得馆,余邀之

同居。朱与盂少同窗,且相善也,来视孟,余因得识之。朱长余十二岁,而以余

生于申,渠亦生于申,又所生月、日、时皆同,又名若字又与余参差同其半,而

又独重余之为人,遂相友善。然每过余,但饮茶耳。若饥,则出袖中巾,取数钱

令仆人购饼以食。余欲备则去。一日来别,余言:“祖道古人不废,余尚可食客

乎?”乃约日制春菘一器,煮肉二斤饱食之。及出关至锦,以官署不胜舌舌

遂亡去。其戚踪迹得之,已逃禅矣,拘之回,送归吴。其性之孤僻如此。丽堂善

啖,无室家儿女,一身孑然,居京十余年,亦不与人结纳。目短视,作画时常以

笔醮色,每误醮水,则以水涂之,及纸乾,但存魂而已。与其人善,落笔则必精

心于高古一派;以其人俗,则作俗画与之。然其所谓俗者,每得佳画。所谓高古

者,半水半墨,若在烟云缥缈间矣。若不喜其人,则以其纸作画而他赠焉。其性

之幽僻又如此。

  人有生同年、月、日、时而命绝不相似者,星家因言所生之地有不同也。

文端公廷珍与盛京成司马书同年、月、日、时生。汪进士第,成仅一举。汪官六

品,成必五品。汪五品,成则四品。成官侍郎,汪则三品。官阶每成大一级。

汪官尚书,而成犹侍郎,其爵位犹不甚相远。所可异者,二公面貌酷肖。八字向

而乃面貌亦同,此则罕闻事也。其曩时丁内外艰年岁亦略相同。

  张姬,盱眙汪孟棠观察云任爱姬也,早卒。汪固深于情者,思之殊切。都中

友以“茧子”呼之,谓其多情缠绵若茧也,汪即别号茧兹。家伯山太守为姬作传,

汪归舟咏长律三十首,曰《秋舫吟》。官番禺时,新安汪玉宾浦、顾子绍远承、

陈务之务滋摘其句为图三十幅,笔墨高秀,各极意致,殊足供案头清玩。汪诗亦

缠绵如其人,如:“比翼禽栖连理枝,长教相守不相离。也知此愿非虚语,未必

他生有见时。供养昙花新画本,迷离灯火旧题词。怪他牛女空灵爽,肠断秋河月

半规。”“幽明消息渺愁予,手把清尊问碧虚。无地可埋人世恨,何由能达夜台

书。苦心领略瓜应似,薄命思量絮不如。少小便教飘泊甚,双眉曾未一朝舒。

“剧怜娇鸟冒风沙,缯缴声中逼岁华。万里依人何竟死,一生多难久无家。秋潮

旅榇随萍梗,暮雨灵旗下荻花。千种相思无限恨,乱抛笔砚毁琵琶。”“倩女归

来信有灵,夜深时见火青荧。雁惊残月呼前浦,鬼语荒芦聚远汀。山与云昏天黯

黯,树如人立影亭亭。船头吟罢招魂句,秋水微茫数点萤。”读之令人心侧,惜

幅长不能备载。其好句如:“征实事留今日想,凭虚心写旧时容。”“却看曙后

灯犹热,不道春前草竟枯。”“记得西南园畔路,四无人处哭棠梨。”“信有词

堪誓天地,须知恩不在形骸。”“梦到醒来嫌太短,花从落后想初开。”“摘花

露重红侵袖,斗草烟浓绿满裙。”“针榭笑声闻得喜,菊屏清韵佐持螯。

“帘每放迟归燕子,窗常开早饲鹦哥。”“一秋扌弃向西风哭,酬尔当年泪万行。

“怪底此身如薤露,不堪回首望芦沟。”“旧事只余鸿雪印,春心分付絮泥沾。

皆清俊可人,为略记之。其画三十幅,汪居十七,如“双眉曾未一朝舒”、“珠

帕求诗蘸泪痕”、“摘花露重红侵袖”、“题纨小令字能抄”、“二月风寒掩病

帏”、“芙蓉凉露泣秋江”、“蓬窗灯影自低徊”、“乌栖风桕满天霜”、“为

种春花瘗绣衾”,顾之“千林杂叶声争响”、“不堪回首望芦沟”,陈之“春心

分付絮泥沾”、“商略移蕉伴曲栏”等幅,尤为雅致。

  同年吴中翰兰雪嵩梁旧官国子博士,善诗。有姬名绿春,姓岳氏,山西文水

县人也,善墨兰。余丁卯夏避雨兰雪斋中,兰雪命姬出见,对客挥毫,天然韶秀。

姬年十五归吴,十九而夭。兰雪伤之。姬生时最喜梅,家有梅将花,尝曰:“梅

不但花可爱,影亦可爱也。”及花开而姬卒。兰雪乃作《梅影》诗:“临水柴门

久不开,寒香寞寞委荒苔。独怜一树梅花影,曾上仙人缟袂来。”(兰雪时有母

丧,姬扪良素。)诗具一往情深之概。法时龛学士读之,曰:“可称‘梅影中书’。

岁辛巳,余使沈阳,《岁暮怀人》诗有《赠兰雪》一首,即用此称。诗云:“清

思都在饮茶初(兰雪善饮茶),今日诗家合让渠。欲识莲花旧博士,即今梅影老

中书。

  琉球国遣官生入监读书,自康熙二十二年部议准行,五年限。每逢册封之年,

请于使臣回京代奏。其来也四人,率以四年而归,归其国则授四品官。嘉庆十年,

其子弟来,吴兰雪时以博士教之,颇聪颖。十四年己巳,还国过山东,蒋别驾第

护送之。其子弟有赠蒋诗者,有诗草,即今传海国“笔花何止属江郎”之句,工

秀可诵。兰雪衣钵传之海外矣。后兰雪为候补中书,尝作诗云:“凤凰未识池边

树,桃李先栽海外花。”亦韵事也。

  琉球人作书,大率皆学《十七帖》,惟子弟遣入学者,始学作楷。其书札与

中华无异,但以“阁下”字易称曰“门屏”耳。官制;宰相曰“法司”,王族子

弟之俊秀者曰“若秀”。其国以得兰雪诗为珍宝。尝得诗,藉子弟寄礼物谢之,

刀、扇、雪酒、花布、蕉布、铜壶、护寿、□□八种。护寿者,纸也。□□者,

烟也。得吴姬墨兰,亦酬以八种,刀以团扇易之。

  僧慧朗者,九江人,能诗。有句云:“云浓暗湿游山屐,雨细斜侵听水人。

人以为可为兰雪之徒,因师焉。兰雪赠之诗有“九峰云里一诗僧”之句。

  浙江钮殿撰福保,戊戌进士。余督学浙中,按部湖州。岁试,乌程廪、增、

附与试者三十一人,余视点册,其祖与陈大士同名三十一人,皆同祖兄弟也。

问广文何以如此之盛,广文答曰:“除已登科出仕者,本年大魁及拔贡入都朝考

皆同祖者。”因问究有若干人,答曰八十余。其祖生子八人。子之子,或十余、

或八九、或七八不等。余赞叹久之。广文曰:“其兄弟至多,皆读书无习匪者。

此尤世间所难有者也。钮氏之德益厚矣。余新取入学福登亦际泰孙。

  汪司马官同知时,车行堤上,忽风雨雷电大作,避大柳树下。及霁,下车欲

溲,回首猛见车窗内坐一人挥扇,童子侍。揭帘视之,则现影车窗玻璃中,由是

不散。家以为异,取而供之。历二十余年,家中儿童作弓矢戏,适破之。玻璃不

全,而影不散。余通家张石卿侍读亮基,其甥也,持此示余。平视之,一残缺玻

璃片耳。向阳斜视之,一仙坐其中,仪容甚伟,面微红,双眸炯炯,白须甚长,

发上著红色道冠,衣紫,伸右臂执羽扇,俨然镜中人也。所侍童子衣缺其半。

视之,仍一无所见。达摩像见于面壁之石,盖九年精气所积。此则雷雨片时,虽

有仙灵避劫者,何精气数十年不散,亦可异也。

  同年朱虹舫阁学方增留心堪舆之学,自谓新得蒋大鸿秘传,非寻常青乌家所

能道。有钱君者,年未三十,以青乌术自命。庚寅夏,侨寓宣武门外大街,徐星

伯同年与往还。钱寓之对门某店有高竿,徐问:“此竿当门无碍乎?”钱曰:

“有此大佳,我为是移寓来也。”徐以虹舫为问,钱曰:“颇闻其人,尚未入室。

一日朱过徐,徐因言钱居不远。朱即倩徐同往候之,与语大悦,相谓:“今海内

言是学者,殆莫我两人若也。”朱卜宅兵马司中街,修理既协,移居焉。十月钱

卒,十一月朱卒,卜吉得凶甚矣。学问无穷,人固不可自信也。

  朱阁学官翰林时,寓宣武门内绒线胡同。初有子,三人一日出城,行至大街,

忽有旋风起于车前,尘灰腾沸,不能见人,乃旋车回。未几其夫人及子相继而没。

阁学固好行善事者,皆不解其故,然行善愈力。岁庚寅冬有疾,阁学素知医,每

煎药,熬大黄浓汁为汤,众劝之不顾,服大黄十六斤,腹泻不起。时其如夫人有

娠方八月。余为联挽之云:“上苍有灵,八月定教昌厥后;大黄为厉,九泉应悔

自知医。”道其实也。

  斌廉访笠耕说某家宴客,客有以世族相夸耀者,继而相谑,继而挥拳,斌为

解之乃释。吴中翰兰雪说吾乡刘孟涂开在江西与同学数人论道统,中有两人论不

合,继而相詈,继而挥拳。因忆翁覃溪、钱箨石两先生交最密,每相遇必话杜诗,

每话必不合,甚至继而相搏。或谓论诗不合而至于搏,犹不失前辈风流,若论道

统、夸世族至于相搏,殆未可以风流目之也。

  许秋岩漕督兆椿由贵抚迁漕运总督,过楚中,有一县令方擢武冈刺史,与许

初无往来,而锐于酬应,作禀贺许。禀中“漕”字俱写作“糟”字。许乃于禀后

判一诗还之,诗曰:“生平不作醉乡侯,况奉新纶速置邮。岂可尚书加曲部,何

妨邑宰作糟丘。读书字应分鱼鲁,过客风原各马牛。闻道名区已迁转,武冈是否

五缸州。

  庆云崔孝廉旭,字晓林,号念堂,嘉庆庚申科与余同为张船山先生门下士,

善诗,困于礼闱已二十年矣。己卯春,榜后不归,教读都中,以待庚辰之试也。

复下第,八月将归。其先德事母孝,冬夜自起煮豆粥进母,念堂为作《寒宵煮豆

图》,求文士题咏,因亦属余。余题云:“花落棠梨春树枝,百年鱼菽不堪思。

与君共有《南陔》泪,未忍题君煮豆诗。”念堂刻诗集二册,又为题词。余赋七

言断句二篇:“潦倒西风落木多,一杯相属且高歌。清词合共香山老,双屐龙门

载酒过。”“吾师一去吴江冷,零落遗编付剡藤。传得佛驮铁如意,人人争识雁

门僧。”船山先生守莱州,乞养归蜀,过吴门因暂留。岁甲戌春,遂卒于吴门。

夫人以丧归,零丁飘泊,惟三女依母存焉。石琢堂廉访蕴玉为同年生,为刻其遗

稿二十卷。念堂为诗深得师传,故次篇云然。题毕不禁南丰之感。其少君又刻

《补遗》六卷。

  旧友杨秀才天玉,丙子秋赴金陵。录科前一岁,丁本生母忧,是时降服已阕,

而学官未之申明,格不能试,附船而归。及燕子矶风浪大作,舟覆,同舟十四人

皆没于水。江故有救生船,因浪大俱袖手坐视。潜山柳舍人际清,寒士也,时为

诸生赴金陵应试,适见之,泊舟悬赏以募救者,获起七人,杨公与焉。柳为之解

衣赠路资,七人由是得生。而柳之试资已罄竭蹶,至金陵称贷以毕试事。是科获

隽,连捷成进士,授中书。柳之释褐在救人之后,未始非阴骘有以致之也。

  江宁吴葆恬者业医,住细柳巷。一日门首闲眺,翘一足于户外。俄顷间声音

袅娜,举动娉婷,宛一女子矣,自言:“我明代某家女,避乱落烟花队中,悒

郁投水死。适过此,吴某不应以足阻我,故祸之。”百计禳解不去,越十数日乃

曰:“管先生善为文,知与管善,能丐管先生为作传,当即去。”因乞于管,不

可。坚请之,曰:“生平不为若辈作传。”终不可,鬼亦不去。时值乡试,有徽

人某者亦善医,能以针刺鬼。乞治之,乃针吴右手鬼窠少商穴,鬼痛楚作声,再

针而鬼逃矣。管先生名同,字异之,嘉庆孝廉,从家惜翁为古文,其不为女妓为

文宜也。但此女能死,亦可嘉悯。坚请不许,抑亦甚矣。

  朱孝廉云锦客扬州,雇一庖人王姓,自言幼时随其师役于山西王中丞直望署

中。王喜食驴肉丝,厨中有专饲驴者,蓄数驴肥而健。中丞食时,若传言炒驴肉

丝,则审视驴之腴处,到取一脔烹以献。驴到处血淋漓,则以烧铁烙之,血即止。

鸭必食填鸭。有饲鸭者,与都中填鸭略同,但不能使鸭动耳。蓄之之法,以绍酒

坛凿去其底,令鸭入其中,以泥封之,使鸭头颈伸于坛口外,用脂和饭饲之。

后仍留一窟,俾得遗粪。六七日即肥大可食,肉之嫩如豆腐。若中丞偶欲食豆腐,

则杀两鸭煎汤,以汤煮豆腐献之。豪侈若此,宜其不能令终也。

  ●卷六

  吾乡张英沙先生若瀛初官热河巡检。高庙巡幸日,张治道涂。有内监过,

不礼于张,张杖之。高庙嘉其有胆,擢县令,游升南路同知。其生平爽直有如此

者。归田后,于西郭外创一园,名逸园。欲速成,然烛施工,楼台墙屋草草而已。

有言其不坚者,答曰:“我之年几许矣,此足娱我。遑问我后耶?”园额跋云:

“平地起楼台,楼台起平地。平地兮楼台,楼台兮平地。”此四语甚有意味,足

发人猛省。生平喜作诗,不甚求工,谐谑语颇多趣致。尝记其嘲大鼻五律,末联

云:“江南一喷嚏,江北雨漾檬。”嘲矮人末联云:“阳沟三寸水,呼唤渡船来。

嘲面黑末联云:“有时眠漆凳,秋水共长天。”(传闻此二句系后人改易)令人

绝倒。

  英沙先生,总宪公弟也。总宪八十生辰,先生以杖为寿,仍系以诗云:

“郑重提携此一枝,枯藤亦有化龙时。须知手足关情重,莫待颠危始执持。”读

此诗者,孝弟之心可油然生矣。

  外祖贵西观察楠轩张公。乾隆乙酉科江南乡试,题为“乡人傩”一节,文已

入彀,副考欲作元,而正考阅得吴珏一卷,欲以此卷次之,副考不肯,曰:“留

为下科中元可也。”竟不获售。后以戊子科“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题发解。

一岁十月,有怀宁江君梦试此题,文成,不得意辄毁之,再作再毁,及三作,苦

思竟不能成。有一老人云:“何自苦乃尔,欲见解元文乎?”以稿示之,请再读,

许之,因默记之。醒则急挑灯录稿,熟读之。久渐有知其事而索观者,江恐人之

见之也,乃焚其稿。及入场时,聊背诵则不能成篇,入龙门则并题而忘之矣。

题下果然,同号者皆欣然作文,江犹思之若痴。人多交卷,乃草草而纳。一出龙

门,元文乃依然烂熟于胸中也。十六日归,舟夜泊采石。月下楠轩公坐船头朗诵

其文。江散步江边,闻声辄跃入船中,大叫曰:“为解元贺。”公愕然。江背诵

一字无差,因道其梦。榜发果然。岂冥中前一岁已有元墨耶,又何以先露其机耶?

若前副考,可谓能识文矣。

  侄婿张子畏寅于书摊上见抄录奏稿一本,皆乾隆九年京察自陈题本也。首即

其家晴岚先生,后为漕督顾琮、苏抚陈大受、甘抚黄廷桂、浙抚常安、晋抚阿里

衮、川陕督庆复、江督尹继善、福抚周学健,共九件。今录晴岚先生一通,以存

旧式。且先生出身履历,吾乡后辈恐不备知,录之更以昭吾乡之盛事焉。奏云:

“乾隆九年四月二十三日通政使司通政使臣张若霭奏为遵例自陈不职恳赐罢斥以

肃察典事。准吏部咨开,自乾隆六年起至乾隆九年,京察届期,在京部院等衙门

三品以上满、汉官员,于乾隆九年三月,令其将三年事迹过愆据实自陈等因。

臣年三十二岁,由臣父张廷玉吏部左侍郎任内荫二品官生。雍正八年十月,内奉

世宗宪皇帝恩旨:‘张廷玉著给一等阿达哈哈番,永远承袭,仍加二级。’又奉

旨:‘世职准长子张若霭承袭,仍准入场。应得恩荫,照例移给次子张若澄。

此。’中雍正十年壬子科举人。中十一年癸丑科进士,殿试第二甲一名,奉旨:

‘今日诸臣进殿试卷,朕阅至第五卷,字画端楷,策内“公忠体国”一条,颇得

古大臣之风,因拔至一甲三名。诸臣皆称为允当。及拆号,乃大学士张廷玉之子

张若霭,朕心深为喜悦。盖大臣子弟能知忠君爱国之心,异日必为国家宣力。

学士张英立朝数十年,清忠和厚,终始不逾。张廷玉朝夕在朕左右勤劳翊赞,时

时以尧、舜期朕,朕亦以皋、夔期之。张若霭秉承家教,兼之世德所钟,故能若

此。非独家瑞,亦国之庆也。因遣人往谕张廷玉,使知朕实出至公,非以大臣之

子而有意甄拔。乃张廷玉再三恳辞,以为“普天下人才众多,三年大比莫不想望

鼎甲。臣蒙恩现居政府,而子张若霭登一甲三名,与寒士争先,于心有未安。

蒙皇恩,名列二甲已为荣幸之至。”朕以伊家忠荩积德有此佳子 弟,中一鼎甲

亦人所共服,何必逊让。张廷玉跪奏云:“皇上至公,诸臣亦无私曲,以臣子一

日之长叨蒙恩取。但臣家何等恩荣未备,只算臣情愿让与天下寒士。求皇上怜臣

愚衷。若君恩祖德庇佑臣子,留其福分以为将来上进之阶,更为美事。”陈奏之

时,情词恳至,朕不得不勉从其请,著将张若霭改为二甲一名,即以二甲一名沈

文镐改为一甲三名,以表大臣谦谨之诚,并昭国家制科之盛事。朕之私中公、张

廷玉公中私之心迹,亦令普天下士共知之。’五月内奉旨:‘张若霭原取中鼎甲,

著照鼎甲例授为翰林院编修。’旋奉旨:‘张若霭著办理军机处行走。’十三年

六月内奉旨:‘署日讲起居注官。’凡此数年以来,忝叨恩荫,滥列词曹,珥笔

彤廷,趋承讲幄,叠膺赏赉,备沐慈仁,深惭教育之恩,未效驽骀之力。雍正十

三年皇上龙飞御极,臣父以总理事务又荷恩纶,赏给世袭头等轻车都尉,嗣经部

议归并为三等子,仍令张若霭承袭。奉旨:‘依议。钦此。’九月二十一日奉旨:

‘张若霭在南书房行走。’乾隆元年六月奉旨:‘张若霭著以原衔充日讲起居注

官。钦此。’二年五月乾清宫御试,蒙恩取置第五名,升授翰林院侍讲。十二月

以臣父总理事务告满辞退,蒙恩赏给骑都尉。奉旨:‘大学士张廷玉在内廷行走

多年,辅弼赞襄,勤劳懋著,朕之视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一切恩眷均属一体。

今大学士鄂尔泰因赏给骑都尉由一等子照例授为三等伯,张廷玉亦著加恩由三等

子从优授为三等伯,仍著伊子张若霭承袭。钦此。’四年二月奉旨:‘张若霭著

补授翰林院侍读学士。’五年闰六月初一日丁生母忧。七年十月初一日起服,旋

奉旨:‘张若霭著仍在南书房行走。’又奉旨:‘兼在懋勤殿行走。’十二月十

一日奉上谕:‘我朝文臣无封公侯伯之例,大学士张廷玉系格外加恩。彼时伊奏

请给伊子张若霭承袭之处不合,今著带于本身,伊子张若霭不必承袭。钦此。

八年三月补授翰林院侍读学士。四月正大光明殿御试,钦取二等第三名。闰四月

升授通政使司右通政使。七月蒙恩特授光禄寺卿。乾隆九年三月初三日蒙恩补授

通政使司通政使。伏念臣一介庸愚,遭逢圣代,荷两朝之恩遇,浃体沦肌;际累

世之昌隆,戴高履厚。朝朝视草,虚糜廪禄于西清;岁岁簪毫,深愧旷瘰于东观。

觐龙光于咫尺,身愈近而惶悚弥深;瞻秘殿以趋跄,职既亏而竭蹶尤甚。纳四门

之敷奏,常期早达云霄;沛万姓之恩膏,犹恐稍迟雨露。寸衷莫补,徒奉丝言纶

诏之颁;半管难窥,谬厕玉管瑶签之列。兹当庶绩澄清之日,益显微臣陨越之愆。

伏乞皇上俯鉴愚忱,即赐罢斥,庶不职惩而官方以励,大典肃而臣分得安矣。

隆八年十二月二十日钦奉谕旨:‘凡大臣自陈乞罢者,令各举德行才能堪以自代

之人随疏奏闻。钦此。’窃臣看得太仆寺少卿陈其凝为人朴实,办事明练,堪以

代臣之职。谨据臣所见举以自代。伏惟圣主垂鉴,为此具本。谨奏。”吾乡左上

舍兆薇,忠毅公裔孙也,寓金陵。一日游洞神宫,见数辈请乩,皆金陵人,因观

之。乩忽书一绝云:“先辈风规旧识荆,讲堂犹记勒钟铭。东林君子攻西厂,明

德于今有后昆。”又书“明礼部主事陈礼”,众不知所谓。诗盖为左君而书也。

以生平钦识之人,忽见其孙,不觉欣喜而发耳。人神同一性情哉。

  吾乡钱明经(忘其名)善诗赋。每岁督学科岁试古诗,钱必冠军。一岁题为

《天柱赋》,钱入场时饮酒过多竟大醉,入号辄酣睡。同试者疾其每试居首,不

肯呼之使醒。有纳卷者过其旁,乃告之。钱始瞢然,已无及矣。卒尔问题,书七

言绝句一首,诗云:“我来扬子江头望,一片白云数点山。安得置身天柱顶,倒

看日月走人间。”学使得卷,评云:“此人胸中不知吞几云梦。”仍取第一。

  丁上舍廷枢云:士子应金陵省试舟行回家者,当过天门山,即梁山,在芜湖

北。舟中有将获隽者,其舟尾必有水蛇数头衔而过水口。试者以为验。相传天门

山口不容蛇虺径入,蛇每欲入,必随有贵气者乃得入。人之贵贱蛇亦能知,异哉。

  枞杨有张姓行十九者,以渔为业。人皆以张十九呼之。一日渔于三江口,得

一鲤甚巨,邀众舁之,约几二百斤。鲤腹有文,宛然朱书。谛视之,文曰:“生

在黄天荡,死在三江口。江湖八十年,付与张十九。”此鲤巨如此,乃不得化龙,

为张十九所网,岂有宿孽耶,抑定数耶?张亦由是改其业。

  乙卯二月,余在籍。一日喧传涤岑(前明遗老陈先生焯旧宅园名也)有大树

自鸣,闻者甚众,至晚观者亦众。以爆驱之,声少歇,少顷复鸣,如此数夜。

声若人长吟,乍高乍低,不知何怪。言者俱以为不祥,后亦无他异。有老人云:

“鸟生子后即不飞,俟其子啄其肉以自哺。啄时即哀鸣数日,食尽则止。”有

人搜树视之果然。可知少见多怪。天下事往往如是也。

  吾邑科甲仕宦,在江北称盛,然科第中独缺状元、探花。嘉庆甲戌,龙汝言

始得状头。乡人向有“沙塞三江口,桐城状元有”之谚。此三江口在枞阳,为桐

邑地。十余年来江口果长沙滩,验矣。然有之不能留,岂其地仍有不宜耶?

  嘉庆壬申大考以前,孙少兰侍御梦其外祖张亭先生以笔二管属以赠余,

告曰:“此晴岚阁学若霭之笔也。”不解其故。及余考列一等四名,擢侍讲,乃

忆晴岚先生以大考一等第五升侍讲。梦笔盖预兆也。及戊寅大考,或谓晴岚先生

平生大考二次,一次升侍讲,二次以二等氵存升,不复与考矣。笔两枝,盖其两

考所用者。此次殆应以二等氵存升耶。试毕,余列三等十一名,以为梦笔但为侍

讲兆耳。至道光甲申,余考列二等,由此氵存升,不复与考,始悟赠笔两枝之验。

梧亭先生虽为余外祖行,而未曾一面。鬼神先知,巧为预兆如此,数岂可不信哉。

然天下往往必有预示其兆者,其理究不可解。

  吾邑有大贵者,枞阳江口必有大鼋入河,向县而拜。渔人每知之,伺以为验。

张勤恪公若淖之受擢也,鼋人河拜。甲戌前一岁又人河而拜,次年龙殿撰汝言大

魁天下。又张氏五亩园有大皂荚一株,不轻结荚,每结一荚,则张氏应科者必得

第一人。结一小荚,必得一副车。外祖贵西观察楠轩公以戊子发解,是年树结荚

一丛,计七枚。每至科场,张氏以此为验。吾家有贵者,前一岁除夕戴安山(即

大凹山),祖坟必有火光。见者以为火也,即之则无。叔祖铁松中丞巡抚江西时,

前一年除夕火光见。癸酉又见,则余甲戌充会试同考官,五月即督学中州。乡中

人云墓下子姓每获第,亦常见火,但大小有不同耳。又余老屋竹叶亭后(即王渔

洋诗“岁晚龙眠路,曾通竹叶亭”),有大皂荚一树。每结一荚,则老屋内必死

一人。凡有死伤,以此为验。此树今为火烬,无复可验。同一皂荚,张氏以为瑞,

吾家以为妖,此理殊不可解。

  吾乡浮山,胜地也。劳在兹澄尝图其胜境十六幅,为一册,绢本,著色山水,

李古塘{常心}各题一绝,仍各系以跋,不知此物何以流转入都。岁辛巳,有持以

求售者,乡人故物,意欲留之,适以乏资还之。劳在兹此册笔墨欠深厚,未足为

珍。而古塘题句殊清雅可喜,且为乡中胜地题咏,邑乘久不修,他日艺文恐其无

征,特为录之以备异日修志者一助耳。

  《华严寺》云:“近倚峰阴接水光,林间楼阁照斜阳。紫衣旧赐恩犹在,山

鬼闻钟拜御香。”(寺有神宗朝御赐《藏经》、紫衣犹存,新建一楼贮之)《宝

藏岩》云:“洞门云气冷飘萧,闲处堪容挂一瓢。我欲餐霞煮白石,丹梯有路指

青霄。”(由宝藏岩上凌霄岩甚险,非扪石板壁不能到)《妙高峰》云:“何当

搔首问青天,呼吸将通帝坐前。下界烟波如此阔,不知经几变桑田。”(妙高峰

乃兹山之最高处)《醉翁岩》云:“垂檐覆户石流苏,听罢谈禅酒一壶。向道环

滁山色好,玲珑得似此中无。”(岩名醉翁,以欧阳丈忠公得名)《金谷岩》云:

“树势蒙茏石势欹,金身似见住山时。参来文字禅何用,幻出千寻无字碑。

(岩内奉丈六金身,岩顶一石名无字碑)《紫霞关》云:“十丈垂虹一径盘,俯

临绝壑仰层峦。扪萝更踏苍松顶,江上青峰为探看。”(援关而上为首楞岩,钟

景陵题云“望长流若带,九华若笋”)《天然桥》云:“石梁并驾若龙游,霞重

岚深水漫流。偶遇樵人笑相问,前途可许到瀛洲。”(双石跨间,下覆如屋,

上通人行,一名游龙构)《会圣岩》云:“丹岩苍壁列层层,九带曾参最上乘。

要识禅机何处是,洞中清磬塔前灯。”(开山远录公塔院所在,建九带堂于其上,

一名会胜者,岩洞之多,此处为胜焉)《浩笑廊》云:“豁然中朗杳然深,到此

应忘入世心。高唱惟有诗一句,乾坤怪处少人寻。(浩笑廊一名陆子岩,一名蜿

蜒宝,游人题咏满壁,惟雷半兼“乾坤怪未了”之句传耳)《石龙峰》云:“夭

矫争看出翠微,松涛声里势如飞。漫惊风雨腾空去,留与游人一振衣。”(峰在

会胜岩之前,丹并、金鸡、朝阳、晚翠诸岩俱在望)《莲花石》云:“几瓣嫣然

着雨开,丹砂千岁养成胎。若非天女空中散,即是昙摩海上来。”(关口至山顶

皆石,中有红瓣如莲,大数尺许,雨后尤鲜明可玩)《连云峡》云:“流丹滴翠

耸崔嵬,似补青天炼几回。燕子只疑蓬岛近,衔泥飞上讲经台。”(与海岛、佛

母诸岩相连,岩中巢燕最多)《棋盘石》上云:“黑白徒争方中,千秋一局暮

云笼。知音若解来听法,片石如逢远录公。”(相传远录公为欧阳公因棋说法于

此)《张公岩》云:“昔人出世爱求仙,药臼丹炉尚宛然。可惜不留黄鹤在,借

骑相访万峰颠。”(宋有张野夫修真于此,如海岛岩亦有吕纯阳遗迹)《观音严》

云:“绝险原无路可攀,凿开石窦即禅关。普陀莫叹风涛隔,只隔桃花水一湾。

(一名啸月岩,过桃花涧而入石关,下俯桃花洞)《樯山》云:“望中蜃市浸潮

痕,缥缈方壶半岛心。只恐神鞭鞭石去,独留一柱作云根。”(浮山临湖,自湖

上望之如浮舟回抱此山,取义曰樯。下即小峡,亦曰缆山焉)天池同学招游浮山,

劳子既作一十六图,余因各系以绝句。诗成已久,于甲戌春天池始见之,遂委书

博笑。不知何时续此胜游也。弟李{常心}并识。

  小绒线胡同某家有旧书两架,急欲售。余闻之往,以钱五十千得《管子》、

《庄子》、初印《韵府》及《类函》、《事文类聚》、《六臣注文选》、元刻

《楚词》、《北堂书钞》、《四库总目》等书。但其直咄嗟而办殊不易易,因借

张表弟相如衣裘质以予之。问主人何故卖书,答云:“赎当耳。”卖书赎当,借

当买书,亦可留为异日佳话。

  先七世祖开化公讳文燮,字经三,号羹湖,又号听翁,博通今古,工文辞书

画,称名家。中顺治甲午举人,己亥进士。与王渔洋先生善。先生《居易录》称

公诗画皆有名。年六十余忽病不识字,即其姓名亦不自知,医不知为何症也。

以是终。公生于明天启丁卯,卒于康熙壬申,年六十有六。公之得此奇症也,家

乘无传。则公之遗事为子孙之所不知者,又不知凡几矣。可胜慨哉。

  “归庵”,先曾王父曹州公自颜其柩也,且作记。公在塞外六年,辛苦艰难,

怡然自若。读是记而旷达之怀百年如见矣。检旧笥得稿,因书之以留佳话。记曰:

  姚介石名兴滇,桐城巨族,曹州太守。乾隆己巳有军台之役。军台者准噶尔

蠢动,设置塞北之邮递也。自张家口出关,至鄂尔坤新城,共二十九台,长亘三

千余里,委蛇曲折。台丁就水草迁徙不常,其实不止此也。每台处蒙古十七家于

其间,每年出资以养之。介石派坐二十二台,逾瀚海西北更十余程,地名桃李。

树木不生,鸟兽绝迹,悲风昼夜呼号,飞沙朝夕霾。饮惟酪,饮惟膻,毳幕荒

凉,孤身寥寂,冰山雪窖,酷冷奇寒。介石居常以命数自安处之,尚觉坦然。

是其俗,人物故后,弃于荒野,听犬狼食之。如食之速,则以为魂魄登仙。不食

则谓成鬼道矣,人皆畏之,即富厚之家,亦不数日血肉未干即火而弃之。葬事固

未之闻,棺木从不之识。介石以清白之躯既贫且老,既老且病,托迹穹庐,草霜

风烛,未可定也。固不敢以父母遗体饲犬狼,即委之灰烬亦所不忍。闻北千里外

尔登兆其地阡木稍可,因托人购之,木价二两八钱,运价八两。倘命数已定,全

尸而南,不亦幸欤。语云“生寄死归”,故颜其前日“归庵”,题之曰“姚介石

之柩”。侥幸生还,作将来一段佳话,未为不可。或谓之痴,或谓之达,不问也。

时乾隆十五年庚午,介石年五十有六,“归庵”成,因为之记。并附以诗:“死

归生寄两茫茫,不识他乡与故乡。五十六年都是幻,于今撇却臭皮囊。”庚午九

月十九日介石自记并书。

  《塞外竹枝词》注云“基城主人俚调”,先曹州公戏作也。自识云:“卢抱

孙《出塞集》有《竹枝词》十三首,工妙异常,惜不尽夷民情事,故补写之,其

已道者不及也。续貂之诮所不计”云。“到此宁教心不灰,非风即雪更尘埃。

帷几处山坳里,一似生人在夜台(夷民所处尽蒙古包,多在山坳中,以避风雪。

上尖下圆顶微平,围以白毡,浑似墓冢)。席地铺将几片毡,羊羔牛犊系当前。

中央不是寻常火,冬夏五分马粪燃(以毡铺地,坐卧皆在其中。中央设粪火一炉,

以便炊爨,牛犊羊羔亦系于侧)。鲜品何由到大荒,夕飧一碗米稀汤。频年酥迭

差生活(差读钗),虽具人身实可伤(夷地菜蔬一无所有,以牛羊驼乳为食。

奶茶为酥迭差。富厚者傍晚煮粟米稀汤一餐。长年如此,诚可怜也)。酿成马乳

不须沽,上品波罗鞑束酥。剧饮何尝分昼夜,从教醉倒在泥涂(以马乳酿酒,

每饮必烂醉而后已。其波罗鞑束酥甚佳)。家家来牧叱牛羊,几处山头下夕阳。

鄂博遥看知远近,如飞一骑马蹄忙(夷人每出必骑,骑必驰骋。垒小石于山巅,

为之鄂博,以志远近)。偶尔惊闻忒默鸣,呜呜咽咽作哀声。凄凉境界伤心泪,

铁石肝肠亦动情(呼驼为“忒默”。拘其羔以食乳,母驼号[平声]羔,悲凉凄

恻,惨不可听。闻昔有坐台者,闻此声不觉痛哭。问其故,云:“我母在家亦如

是想我矣。”孝子哉,惜失其讳)。焉知地狱与天堂,一定身尸饲犬狼。曾是众

生都不若,尚教麻海落人肠(夷人死后,必弃置旷野,以饲犬狼。食之速者谓登

仙。不食则谓成鬼,人皆畏之,肉名麻海)。入门摩六各先施,卜而汗尊西北陲。

几卷灵文勤捧诵,慈云妄想见牟尼(夷俗敬佛,以西北隅为尊,入门必叩首。

佛为卜而汗,叩首谓摩六各)。男女咸钦是喇嘛,恪恭五体拜袈裟。顶心一掌殊

骄贵,佛在何方莫认差(见喇嘛必五体投地,如拜佛然。拜毕,将头就其侧。

嘛则以手扑其顶,男女皆然。谓其五指有五尊佛在,荒唐妄诞如此)。见面扪都

礼数恭,差乌才罢又斟钟。瓜田李下寻常事,幕内公然温榻浓(夷人相见云“扪

都”,问好之词也。睡谓“温榻”。投宿者;毋论识与不识,同处一幕)。毕世

何曾见沐汤,肌肤垢污齿牙黄。焉支枉自夸颜色,那得消魂别有香(男女自出胎

一洗,终身不知沭浴)。装饰珊瑚辫发垂,羊裘狐帽赛男儿。弓鞋笑说金莲步,

手制新靴嵌绿皮(男妇骤难分别,妇女不束腰带,穿耳辫发,饰以珊瑚)。对人

也解作娇羞,口肯连声不转头。临上马时才一笑,故翻纤手掩双眸(呼闺女为口

肯,皆善骑)。见惯夷妆别样新,一般袅娜小腰身。归时莫教双鬟侍,惟恐钗

裙诧异人。远出龙沙已二年,几回搔首向南天。不须更作蓬莱想,但到中华便是

仙。”后又识云:“予不识夷文,无从翻译。篇中夷语,不过就其音而书之,字

之确否,不得而考也。”元之按蒙古语奶茶当为“酥台差”(差音近钗),差即

茶也,台训有,言茶中有酥也。呼驼为“忒默”(默音近摩)。肉当为“哈”。

佛当为“布尔汗”(汗音近上声)。叩首当为“摩尔郭”。问好为“扪都”(扪

音去声)。睡为“温塔”(温音近去声,塔音近他字上声)。闺女当为“叩肯”。

  先端恪公官刑部尚书时作一联云:“常觉胸中生意满,须知世上苦人多。

北平黄叔琳锓版悬于普济堂。又吾乡张文端公书室一联云:“读不尽架上古书,

却要时时努力。做不尽世间好事,必须刻刻存心。”粤西陈榕门相国一联云:

“惜食惜衣岂为惜财原惜福,求名求利但须求己莫求人。”仕宦者果能胸中生意

常满,能刻刻存心,能惜福求己,必无贪酷钻营等事。贫穷者果能胸中生意常满,

能刻刻存心,能惜福求己,必无邪辟奸诈之行。以之劝天下、教子孙,数语用之

不尽,固不独可作座右铭也。

  江西临川驿壁间有女子题诗,云:“无端驱马向南天,回首吴山隔暮烟。

点乡心飞雁外,五更归梦落灯前。晓风残月三千里,水绿苹香二十年。愁绝明朝

听杜宇,又随芳草过临川。”清俊绮丽,书法亦明秀,一时传颂。款署曰“姑苏

女史虞桐凤”。群以不知其人为惜。余亦初爱其句。家辰沅观察莲溪先生兴洁能

诗赋,引见入都为诵之,先生笑而不言,后乃知即所作也。书者为同邑顾含章坤。

顾书学董,以秀媚胜,兹特效女子用笔加柔妩焉。先生以桐城人侨居姑苏,时官

凤凰厅司马,撮合恰如女子之名。虞姓乃隐姚氏也。可知凡驿壁旅店女子题诗,

如“镶红旗下说明珠”之类,皆文人一时游戏,嫁名为之耳。未可信为真也。

  虎如族祖尝过直隶开州,于郭外壁问题《柳梢青》词一阕,云:“秋老吟

鞍,开州郭外,有客停骖。乡梦重重,离愁一一,歧路三三。晚风乱扑征衫,对

凉月,床空夜阑。昨夕山东,今朝蓟北,明日河南。”天然恰当,其地正合有此

一词。

  ●卷七

  辛未七月,彗星见,长五尺余。问之钦天监,以为含誉星。唐懿宗咸通五年

彗星见,司天奏以为含誉瑞星,宣示中外。《居易录》载康熙中彗星见,给事中

粘本盛上言以为含誉星。案《晋书,天文志》瑞星“三曰含誉,光耀似彗,喜则

含誉射”。唐司天盖又以彗似含誉而名之矣。《志》又曰“妖星,一日彗星”,

“见则兵起,大水”。此次星以七月五日戌初后见于中台,属柳宿,至牛宫约百

日,至天汉中。案是星行纬度顺天市垣,历星、张、翼、轸、角、亢、氐、房、

心、尾、箕,至牛、斗间方隐,故行百日。《史记·天官书》曰“柳、七星、张,

三河”,谓分野也。《晋·天文志》曰:“自柳七度至张十六度,于辰在午,周

之分野,属三河。”又曰:“河内入张九度。”《汉·天文志》曰“袄星,不出

三年,其下有军。”岁癸酉九月,滑县有李文臣、牛亮臣之乱。是年睢州上泛,

河决,宁陵一带俱为泽国。考《占验书》有“血及庙门”句(庙门谓太庙门也),

林清之乱,紫禁城内杀人,太庙后墙血及矣。

  《周礼疏》引《春秋纬运斗枢》、《文耀钩》并云:“太微宫有五帝座星。

青帝曰灵威仰,赤帝曰赤怒,黄帝曰含枢纽,白帝曰白招拒,黑帝曰汁光纪。

纬书之说,后世多疑不经。道光壬寅,英夷有欲来天津之谣。都人有设乩卜问

者。太岁真人丁迈降坛,判云:“殷天君即过此,当邀之。”有顷神降,问者问

神何往,判云:“将往天津会议。五帝轮递值年,一帝管五百岁。今时为赤怒

帝值年。若有大事,仍集五帝会议。兹灵威仰诸帝尚未到,天机不可泄也。”然

则纬书可尽目为伪托欤?

  《说文》“,覆盖也,从皿声”,乌含切。《玉篇》“于含切”。《广

韵》属二十二覃谙宇下,乌含切。按《说·文注》作合,是乃含字之误,盖宋本

刻工之错。汲古阁仿宋大字本、额绚斋仿宋小字本俱不敢擅改也。今人遂以字

有平,仄二音,非也。

  有一友宴客,席间,客话及赠马事。在坐一少年卒然问曰:“母马耶?父马

耶?”满坐匿笑。主人解之曰:“马有以母称者,即可以父母称。”翼曰,友言

于余。因捡《史记·平准书》,“而乘字牝者摈而不得聚会”,《注》:《汉书

音义》曰:“皆乘父马,有牝马间其间则是,故斥出不得会同。”又《史记

·秦纪》徐广曰:“秦地有父马生驹。”“父马”二字甚典雅。

  娃娃,《说文》:“吴、越之间谓好曰娃。”今通称幼孩为娃娃。雇工王姓

名秋儿,年二十许矣。女仆高媪旧与之同村居,一时称秋儿为娃娃,举室哄然。

晚间询之,据段媪云:北方谓人在某地生者则曰某地娃娃。如京里生,则称京里

娃娃,屯里生则称某屯里娃娃。谓秋儿为娃娃者,盖追言其所生之地也。说颇有

理。若陕西人直称年三、四十许者亦曰娃娃。书此以备方言一则。

  吾乡俗称日至未刻为日偏西,当是日平西之讹耳。日平西,高丽诗人曾用之。

李齐贤诗曰:“木头雕作小唐鸡,筋子粘来壁上栖。此鸟胶胶执时节,慈颜始是

日平西。

  唐鸡,据高丽诗当是鸟名。京中有人家门首贴一联云:“灶下已无新晋马,

釜中犹有旧唐鸡。”自与高丽诗有别。闻晋马、唐鸡二物,翁阁学、纪文达皆不

识为何典,未查出。

  古诗“遗我双鲤鱼,中有尺素书”。高句骊溟州有女子与书生约为婚姻,父

母欲别纳婿,女子以帛书属鱼。书生烹鱼得书,遂往谐约焉。此亦伍中寄书之一

证。

  饽饽,古之饣毕饣罗也。《玉篇》“饣毕饣罗,饼属”,《广韵》“饵也”。

《资暇录》“毕罗者,蕃中毕氏、罗氏好食此味,因名。今字从食,非也”。

《升庵外集》“北人呼为波波,南人讹为磨磨”。按今京中书为饽饽,有硬面饽

饽、发面饽饽、笪子饽饽、笪子饽饽、实子儿饽饽等名。又新岁用水煮食若南人

所谓饺子者,曰煮饽饽。《名义考》:“京师人谓饼曰{麻食}{麻依},当为母母。

《礼》八珍淳母,煎醢加黍上,沃以膏者是也。”按今饽饽制法与淳母绝不相似,

即煮饽饽亦无须加黍沃膏,《名义考》之说误矣。饽,《玉篇》蒲没切,面饽。

《广韵》同。北人呼入声字音近平,如呼粥为周之类。饽饽特转音为波波耳。

《名义考》谓为{麻食}{麻食}。《玉篇》“{麻食},莫波切。”“{麻食},食也,

出《异字苑》。”《广韵》“莫婆切”,列摩字下。是即升庵所谓磨磨也。今河

南呼为磨磨,字当作{麻食}。京中呼为波波,字当作饽。以母字解者远甚。

  俗说“三不知”,意料不到之辞也,但不知所本。伯山族弟云:“《左传》

‘三不知而入之,不亦难乎’,俗说当本此。

  俗说“强盗不入五女之门”。汉光禄勋陈蕃谏桓帝曰:“鄙谚言‘盗不过五

女门’,以女贫家也。’”俗说由来久矣。

  京中俗语谓何时曰“多早晚”(早字俗言读音近盏)。《隋书·艺术传》:

“乐人王令言,亦妙达音律。大业末,炀帝将幸江都。令言之子尝从,于户外弹

琵琶,作翻调《安公子曲》。令言时卧室中,闻之大惊,蹶然而起,曰:‘变,

变。’急呼其子曰:‘此曲兴自早晚?’其子对曰:‘顷来有之。’”族弟伯山

曰:“然则此语盖由来已久。

  山东李鼎和曾得屏贼盗咒语,羁旅路宿颇可预防。咒曰:“七七四十九,贼

盗满处走。伽蓝把住门,处处不著手。童七童七,奈若何。”学此咒,清晨日出

时向东方默念四十九遍,勿令鸡犬妇人见之。

  玉田刘方来言:“辛未七月,天津大风暴雨,雷电砰轰,自德州西来,若逐

物者。至柴炭厂霹雳震地,厂中大火,雷电复东去,至海岸而止。似有物被追,

避匿柴炭厂中,雷一击,不中,物复东逃入海,追至海岸被获也。烈风迅雷中,

粮艘伤桅数百,或半折、或拔去、或中裂,焚烧无算。及霁,海岸有大鱼一,长

十数丈,脊高过人。有蜘蛛一,大如叵罗,剔去两目。”余闻秦州人言龙获重谴,

必抉去两目而死(秦州出龙骨,常有堕龙,人皆见之)。此二物盖获天谴。大鱼

疑即龙也。

  《居易录》载:“康熙三十八年,青州修葺府学,学训某多侵渔。一日得狂

疾,大呼子路击之,宛转数日竟死。”余闻前辈言张尚书某(即张文敏照也)。

以药杀仲副宪永檀,张归至仲家浅,见子路以椎击其首,亦以是死。子路为圣门

御侮之贤,数千年后犹猛烈疾恶如此。

  额岳斋司农云:旧闻严嵩当国时,凡质库能得严府持一帖往候者,则献程仪

三千两。盖得此一帖即可免外侮之患。金陵三山街松茂典犹藏此帖,以为古玩。

帖写“嵩拜”二字,字体学鲁公,大可五寸,纸四边不留余地。乾隆四十五年曾

亲见之。

  戊寅七月九日晡时,平谷县大风。有黑云起于天望山,若旋舞之状,自山而

西,复折而东。过西阁村,屋皆倒,拔其椽盘空而舞,屋瓦翩翩如燕子。其风直

至独漉河边,陷地作坑,宽三亩余,黑水注焉。或曰龙为之,或曰蛟为之。余谓

蛟龙行必以风雨,而蛟之起未有不被水者,是日但见黑云挟风而奔,无雨无水,

不知何怪,殆非蛟龙也。

  三河县姜福山甘泉寺,俗传唐太宗征高丽借兵于寺僧,僧不与,军回围寺。

寺前有两石狗,太宗夜闻狗吠,挽弓射之,一发没镞。今寺前有石狗一,身有箭

瘢,年久镞亡,铁锈处犹宛然可验。其一狗逃去,今在狗儿府(村名),身没地

中,首出地外。传说有人掘之,其身仍随土而下,究只一首露于土上。二说香河

张汝俊拔贡为余言之。

  宣武门内武公卫胡同,桂杏农观察菖卜居焉。宅西有园,曲榭方亭之前凿小

池,砌石为小山,有一石砣然苍古,为群石冠,苔藓蒙密,摩挲石阴,得“万历

三十年三月起堆垒山子高倪修造”十六字。杏农属余书小额详记之。

  今之象棋与古不同。晁[C043]咎《象戏序》云“盖纵横十一,棋三十二为两

军耳”。今棋仍三十二,而纵只十路,横只九路。以车、马、象、士按之,横九

路已足,余二路正不知如何位置。岂炮亦与车、马同路耶?牛僧孺《玄怪录》:

“汝南岑顺于吕氏故宅夜闻鼙鼓声,介胄人报曰:‘金象将军传语与天那贼会战。

顺明烛以观之,夜半后东壁鼠穴化为城门,有两军列阵相对。部伍既定,军师进

曰:‘天马斜飞度三止,上将横行击四方,辎车直入无回翔,六甲次第不乖行。

于是鼓之,两军俱有一马斜去三尺止。又鼓之,各有一步卒横行一尺。又鼓之,

车进。须臾,炮石乱下。因发掘东壁,乃古冢,有象戏局,车、马具焉。”据此,

马则斜行三路,车直进不回,与今马只斜行二路、纵横回转无定者相异。此今与

唐、宋不同者也。而胡应麟《笔丛》引《玄怪录》岑顺事云:“马斜行三路,正

与今同。”则明时马犹斜行三路,今则又不同矣。

  德胜门内积水潭龙王庙曰汇通寺,乃乾隆间敕修者。叠土成山,砌石碗蜒有

致。庙之后有一石,相传为落星,遍身如云头倦成者。叩之声如铜,质坚而有白

点。询之定如和尚,云:“非落星,因其身有白点,故谓之‘星星石’耳。”庙

前河地杂种芰荷,大可游{甜心},亦一小胜也。

  西郭八里庄慈寿寺内有一太湖石,高四尺余,瘦、露、秀三者俱备矣。

  宝西园比部得一太湖石,坚白如玉,两峰净峭,高三尺余,为同寅舒灵阿借

去玩供,即携归西安驻防矣(舒君行四,于浙江臬司任乞病引归西安)。

  近见兰林泉得一烟壶,乃玳瑁玛瑙。一面有背面钟馗,神致勃勃;一面有鱼

一、虾一。无少人力,不事牵强,亦佳玩也。

  南苑新宫门外二铁狮,极有神致,上有“除邪辟恶镇宅大吉”,后有一花押

不可识。前有皇十年月日,又前有彰德安阳县铜冶镇及冶工姓名四五人,古气

磅礴。座之四面,一面即字款,其三面皆阳文荷花水草,亦极有致。疑是金辇宋

物也。

  京城骡车近多踵事增华,即买卖车之站口、跑海者,里帏亦有纳绫窗,亦有

玻璃矣(市中制车供人雇用曰“买卖车”。终日置同口,得价方行曰“站口”,

求西奔走莫定曰“跑海”)。额约斋司农云:“乾隆初只有驴车。其先德农中丞

起初在部当差时,犹只驴车。惟刘文正有一白马车,人见白马车即知刘中堂来矣。

自川运例开,骡车始出。其时名骡车为“川运车”。适读吾乡刘海峰征君《赠姚

道冲归里》诗,有“骡车日日穿胡同”句。道冲为余叔高祖,名孔锌,以雍正戊

申保举人才来京,然则骡车雍正时已有之矣。大兴金春甫克谐云:“乾隆三十年

后,京中惟马车渐多,骡车尚罕见。”盖前此或有,自川运始盛行也。车之有旁

门,则纪文达始创也。车旁开门碍于转轴,于是将轮移后,始有后挡之制。

  王渔洋《居易录》载甘肃民间名字率多四字,如马毛向上之类。近见黔中一

役卒名沙卧赤鸡,亦奇。

  《池北偶谈》载“宋郎中师祁工书。遘风疾,左手把笔,其工不减于旧。

又引《老学庵笔记》,载“陆元长、宗室不微、梁子辅皆左手作字,赵广左手画

观音大士”云云。余同年光州吴黼庭玉堂,壬戌进士,乙丑补殿试,考试试差皆

左手书,奏折小字更奇。按杜子美晚枯右臂,有“悠悠伏枕左书空”句。明范叔

成字元白,以左臂画花鸟山水得名。陈湘以左臂画山水人物得名。吾乡陈遐伯为

贼伤右腕,书画皆用左。钱田间《过遐伯》诗云:“丹青一只手,智慧再来身。

  天之生物,虽五方之地燥湿不同,未有不以得雨为膏泽者。西域则畏雨,盖

得风则穰,得雨则歉也。其俗男女遇于途,有相识者必以接吻为敬,氵崩然作声,

更以声大为能。星伯同年见之,不禁大笑。天地既异,固无怪其习俗也。

  道光十一年辛卯,海口潮涌,江水因之泛溢,自江西以下,沿江州县波灾。

贵州则有蛟患。吾乡亦蛟水并发,东南乡宛在水中。大水时,一女子避未及,水

几没腰。有一人急援手救之,女子乃呼号大哭曰:“吾乃数十年贞节,何男子污

我左臂。”遂将同被灾者菜刀自断其臂,仍赴水而死。惜不知姓氏,恐天下穷而

贞者似此湮没不少也。

  又有被荒女子,年未及笄,与幼弟乞食于村馆中。适先生外出,借笔题云:

“沿门乞食施恩少,仰面求人受辱多。欲赋归来归不得,临流怅望涕滂沱。”题

毕挥泪而去。先生归见诗,询诸弟子,追之不及。次日,闻人报有女子同幼男死

于河中。惜未知姓氏。

  日者王璞庵,行三,山西大同人,生不茹荤。童时读书古寺。九岁略识文意,

见道书喜之,顿有出世之志。十二岁逃入宣化府之华阳山。虑家人<见>之也,

力避于人迹不到处,欲寻洞穴栖止。山有五洞,俱有人在焉。先一洞,其人甚癯,

无衣,惟下体被以树叶。言皆鸟音,不能辨,以树枝画地作字相问答。盖康熙间

参将学道入山者,忘其名。别一洞,其人猬须可怖,语言不通,问之则画地告以

雍正间某盗逃入此者。其二洞,人见之皆不礼,问之不应。山中无食,只食松毛。

有一种果味似杏,必先食此果而后食松则有味,否则不可下咽。风雨至,则癯者

令避入其洞,晴则卧洞外。一日游山后,为家人寻见,强之归。其所见之人,盖

皆百余岁矣。深山之中殆常有之,不独华山为然也。

  渔洋载觉隐吃饭事,尝疑其传闻有误。甲申正月二十日,圆明园引见赞善归,

过胡默轩九思家,见一人持一画卷求售。系宁公画、觉隐书,成邸物也。上有

大同山翁凝始子题,云,“宁公能诗善画,不知何许人。或隐或显,当是避

世之士。与觉隐同心同德,觉隐到处,此公亦到。觉隐本不能画,画皆宁仙之

笔。然有觉隐题,宁仙方肯著笔。却有一件奇特处,觉隐吃饭,此公不举箸,

只静坐。及乎饭毕起身,宁仙亦饱,鼓腹而歌。若宁仙吃饭,觉隐亦饱。

人莫测其旨,因书以志之。”据此,则渔洋非寓言。然亦奇矣。此卷成邸题字两

行,亦言初以渔洋为疑,后乃信之。

  李进士薛,河南遂平人。生未及岁,乳母抱之立门外闲望。有肩菜者过,李

卒然问曰:“汝非某某乎,何以至此?”乳母惊仆,以为妖也。自是乃不言。

岁认字读书,过目不忘,其家皆以远大期之。自知前生姓薛,因名曰薛。六岁时,

本家昆仲就别塾读书为文。一日塾师改课文,小讲甫就,有事他出,置文于案。

众徒亦争出游戏,掩门而已。晚塾师归,见文已改完,并师所改小讲亦有更易之

句。师大骇,问之众徒,别无客至,意东家亦无是人也。越日又改课文,故置于

案,托言有事又出,潜于外伺之。午间回,见门开,闯然迳入,见薛方蹲于师座,

执笔点窜未辍也。师乃惊服。古人诗云“书到今生读已迟”,信不诬也。李中乾

隆丙戌科进士。惜乎不寿,盖根基未深也。

  人病有怪症,古籍常载之。戊寅九月,有一人大解移时,粪不得尽,久之始

毕。自疑粪不得如此之多,回视见出一虫,状似蛔,以竿挑之,长几丈余,惊骇

成疾。邀余内表弟胡伯扔治之,诊视本无病,乃以惊得病也。医之半月始愈。

虫胡亦不识,即云是蛔。窃疑人腹亦不得容如此之大虫也。后与苏舍人都礼话及,

苏自言曾得此病,但觉胸腹闷胀欲解。及解时,有虫出,移晷不得尽,呼人曳之。

虫粗如拇指,长丈,头扁而黑睛,曳出后亦无异。苏亦知医,不能指其名也。

  人生邀福之心过甚,则事之断无是理者亦据信而不疑。青乌之说不可废,然

一为所惑,则必终为所愚。京中有赵八疯子者,创为医地之说。尝为武清一曾仟

县令者卜地,告之曰:“适得吉壤,在某村某家之灶下。去其屋,则得吉。”某

令遂别构地造屋,迁其人而购其室。及毁灶,赵又熟视曰:“此地惜为灶所泄,

地力弱矣。”某令曰:“为之奈何?”曰:“医之自能复元。药当用人参一斤、

肉桂半斤。俟得此二物付我,余药我自为合之。”某令如其教,备参、桂授之。

越日掘地下药。又告曰:“三日后夜半立于一里之外,若遥见此地有火光浮起,

则元气大复矣。”乃潜施火药于地外,阴令人潜往,约以某夜远见有笼烛前行者

即燃之。及期,至某令家邀其夜中笼烛往视,漏三下,曰:“是其时矣。”遂往,

遥望其地果有火光进发,乍喜曰:“君家福甚大,不意元气之复若是之速也。

某令亦大喜。然为药物故,家资已消耗过半。赵售其参、桂,家称小康。无何,

赵子俱亡,赵亦得奇疾,身如死但能饮食而已,始大悔平生所愚者不止某令,而

所售参、桂之资亦归于尽。身受其报,天道当然。而为所愚者,绝不思理之有无,

又愚之愚者也。

  有瞽者,习大拘灶之术。每至人家,辄知其家之事,藉以自神其阳宅阴地之

学。有人召之者,入其门以手摩挲门户,便言其家祖坟何向,去家远近若干,某

某时当见某事,某某人当有某疾,豪厘不差。人以为神。若召之卜地,乃预令其

徒潜往熟视以告。及至其所,略踹数步,便言此地某山某向某龙入首。祖山或廉

贞、或贪狼,俱能言之。因告其人曰:“以此地论,当是大吉。但随我所指观之,

左当有何等山何等坡作龙是否,右当有何等山何等坡作虎是否,水当何等去、朝

当何等峰、下关当何等高低是否,是则真吉矣。”其人见一一与所言合,亦不禁

大喜。因请点穴择期,深信不疑矣。尝为某家择日下葬,告曰:“是日特奇,至

时当有凤凰过此,尔辈伺之。凤一至,是即葬时矣。”乃预以钱三百买白雄鸡一,

即令鬻鸡者抱鸡于某时向某处葬地走过,鸡仍付之。至时,问:“有凤来否?

当白色,当谨视之无忽。”少顷,鬻者抱鸡来。人咸曰:“不见凤,唯有白雄鸡

来。”乃喜曰:“鸡即风之类,天下谁见有真风耶。吉时至,当速葬。”葬者亦

心喜,以为特奇也,而不知堕其术中矣。

  天津盐商某患一奇症,胸膈间有一物梗闷。久之,知有一小人在膈,能言语,

惟病者自听之,旁人不之闻也。小人若言欲食何物,即须与之食。如有食物至,

小人言不食,即不能下咽。病者苦之,百治罔效。闻某善医,邀治之。令取大蛛

网数十枚,层叠贴于胸前、背中,仍敷以药。无何,小人在内呼捆缚甚楚,蛛网

亦渐入皮内。医者言:“此小人若能生出之,是一至宝。”欲生出之,病者觉腹

胀不可忍,乃以药化之。及化下,身体俱无,惟存其首,长寸余,宛然一姣好童

子矣。《辍耕录》载都下儿患头痛,有回回医官用刃割开额上,取一小蟹出。

皆理之不可解者也。

  人死后回煞之说,南方谓之回煞,亦城谓之出殃。常云麾言地安门外某家有

新死者,延阴阳生检出殃日。生检查告以期,且曰:“此殃大异于寻常,当为厉。

合家徙避仍恐不免于祟,唯有某鸦番乌克神(即看街兵之称)。胆大能敌,当邀

至家以御之。”其家甚恐,至日奔访某鸦番乌克神,邀之酒食,食毕告以故。

亦素负其胆,不肯辞。至夜闻棺盖作声,视之盖已离,棺中人欲起矣。急跃棺上

力按之,相持竟夜。鸡鸣,棺中人始帖然,某仍合其棺。及其家人至,问夜来情

景,某不言,但以无事答之而归。其家复以无事告阴阳生,生愕然曰:“是吾误

检日也。其究殃之归,正在今日耳。然其厉不可言状矣。欲御之,仍非某不可。

其家复至某处,求其再来。某心欲却而恐失胆大名,欲去恐力不敌,姑应之而心

自疑虑。偶至街前,见一测字者,卒然问曰:“尔有何心事?当告我可为筹之。

某怪其无因而先知,乃告之故。测字者曰:“鬼甚厉而将不敌。我有爆竹三枚相

赠,但至事急时放一枚,三放可无事矣。然不可在屋中,当登屋以俟。”某至,

如测字者所指。及半夜,棺盖裂声甚猛,果不似前夜。盖方裂,尸已出,四望无

人即出院中。复四望,见某在屋上,跃而登将及矣。某放一爆,应身倒,少顷复

起,如是者三爆尽而鸡鸣,尸不复起矣。其家人至,备悉其状,舁尸复殡。往告

阴阳生家,入门,生已死,身若火燃者,硝磺气犹未散也,其人大骇。复询,知

此生素恨某,欲因此杀之且亦神其术。欲图人而使亡者先受暴露之毒,冥冥自不

能恕,其为人所伤,固天道宜然。此等术士之能为祸,亦复可惧。测字者不问先

知,是亦可疑者也。

  《三国演义》不知作于何人,东坡尝谓儿童喜看《三国志》影戏,则其书已

久。尝闻有谈《三国志》典故者,其事皆出于《演义》,不觉失笑。乃竟有引其

事入奏者。《辍耕录》载院本名目有《赤壁鏖兵骂吕布》之目。雍正间,札少宗

伯因保举人才引孔明不识马谡事,宪皇怒其不当以小说入奏,责四十仍枷示焉。

乾隆初,某侍卫擢荆州将军,人贺之辄痛哭。怪问其故,将军曰:“此地以关玛

法尚守不住,今遣老夫,是欲杀老夫也。”闻者掩口。此又熟读《演义》而更加

愦愦者矣。“玛法”,国语呼祖之称。

  ●卷八

  “安倭何”,国语木变石也。木之变石,惟松则然,关东多有之,多奇物也。

《隙光亭杂识》引《墨客挥犀》云:“泰山有柏木,一枝长数尺,半化为石。

又《录异记》:“婺州永康县山亭中有枯松树,因断之,误堕水中化为石。”今

尝见人蓄松化石为玩,可验其说非诬。盖古人不知此物,故以为异。揆恺功虽见,

殆亦不知此物之多耳。案此石惟松能化。《墨客挥犀》之所谓柏,恐亦松之误矣。

关东人取此石制为佩刀形,安以柄,用以磨错铁刀如泥,古所未闻也;今不惟木

能变石,草亦有之。草结即上水石也。孙少兰给谏案头蓄一石,如画家合解索、

披麻皴而文细过之,高可尺许,皆数千百草根团结成者。盖枯草芟夷后,其根水

流一处:日久凝结,名曰草结。言惟凤陵中有之,不可多得。案此石三门等处亦

有售者,出自黄河中。草根绝细,水沫之形俱在,盖亦如水精之结而成石也。

曰上水石,文秀可玩,其质亦轻,但性脆耳。惟出之凤陵之语殊未确。

  同年谢峻生崧言其家旧藏宣纸若干卷,约高八尺,苦无长箧贮之。有卖柏木

者,命工作为箱,香润可爱。数月启视,纸皆黄白驳斑,乃知柏木走油,纸俱印

透,竟无一幅完好者。记以告人,一切箧笥,当慎辨柏木也。

  华山出小松,长二三寸。登华者,西峰道人以此为土物馈遗。以净瓯盛水置

其中,则青葱可爱。行则夹置纸本,经年累月,虽干不瘁,见水仍活。名“华山

松”,其实则苔也。

  《曹南牡丹谱》,沾化可园主人苏毓眉竹浦氏著,余家书笥中有抄本,可与

鄞江周氏《洛阳牡丹记》、薛凤翔《亳州牡丹记》并称。惜但有其名而无其状,

然曹南之胜已可想见。今为录之。其谱曰:

  牡丹,秦、汉以前无考,自谢康乐始,唐开元中始盛于长安。每至春暮,车

马若狂,以不就赏为耻。逮宋洛阳之花,又为天下冠。至明而曹南牡丹甲于海内。

《五杂俎》载曹州一士人家牡丹有种至四十亩者。康熙戊申岁,余司铎南华。

酉三月,牡丹盛开,余乘款段遍游名园。虽屡遭兵燹,花木凋残,不及往时之繁,

然而新花异种,竞秀争芳,不止于姚黄魏紫而已也。多至一二千株,少至数百株,

即古之长安、洛阳恐未过也。因次其名,以列于左。

  牡丹花目建红 夺翠 花王 秦红 蜀江锦 万花主 一簇锦 丹凤羽 出

赛妆 无双燕 珊瑚 映日姿貌绝伦

  以上皆绛红色。绛红之中,各有姿态,艳冶不同。宋红 井边红 百花妒

鳌头红 洛妃妆以上皆倩红色。第一娇 万花首 锦帐芙蓉 山水芙蓉 万花夺

锦以上皆粉红色。焦白 建白 尖白 冰轮 三奇 素花魁 寒潭月 玉玺凝辉

 天香湛露 满轮素月 绿珠粉以上皆素白色。铜雀春 独占先春以上皆银红色。

墨紫茄色 烟笼紫玉盘 王家红 墨紫映金以上皆墨紫色。栗玉香 金轮 瓜瓤

黄 擎云黄以上皆黄色。豆绿 新绿 红线界玉以上皆绿色。瑶池春 藕丝金缠

 斗珠 蕊珠 汉宫春以上皆间色。胭脂点玉 国色无双 春闺争艳 胡红 惠

红枝红 金玉锡 软玉温香 海天霞灿 杨妃春睡龙白 紫云仙 磬玉仙 掌花

案 状元红 伊红 雪塌 乌姬粉 平头粉 金玉交辉 映水洁临 何园白 娇

容三变 花红翦绒 紫霞仙 亮采红以上诸品各色不同。

  又尝见斌笠井太仆藏江纬画内园牡丹二册。白者有鹤裘、鲛绢、白龙乘

(瓣中微有淡红之意)、霞举(瓣中亦觉微红,而每瓣若拖长穗)。黄者有卿云

黄、檀心晕(花白而攒心处微黄)、黄金买笑(淡黄)、罗浮香。绿者有么凤

(瓣多摺纹,宛如罂粟)。粉红者有当炉面、十日观(心如卷云)。银红者有火

枣红(色如木槿)。赭色有国色无双。绛红者有胜国香、楮云。红藕合者有天台

奇艳(花口尖瓣数片,心中瓣细长数寸,卷伸摇曳若风带然)。淡藕合有剑气、

蕊宫仙(花瓣外白)。紫者有玛瑙盘、墨晕(花深紫近墨)、紫贝、(花深紫心

拖黄穗)。大红者有胜扶桑(瓣多卷)、颖虬素春红。命名或一时各异,然花多

异品,习所罕见。册前有江自记一幅,记后一诗。记云:“牡丹自李唐来爱者甚

众。舒元舆云:‘天后之乡西河也,精舍下有牡丹种,其花特异。天后叹上苑之

有阙,因命移植焉。由此京中日日寝盛,至今传其种类,四海皆知所尚。”惟江

南亳州、山左曹州土水相宜,蕃衍者较异于当年。予夙慕之,每以不得见为恨。

甲戌春,因上构采新异种类,必先绘图以献,次选其本移栽内廷。予藉以从事,

历春而秋,得遍涉诸园。及事竣,省其栽培之法,复别其种类,植之小圃。又经

年而辨其色朵枝叶之不同,洵知水陆草木之花,无更有齐其美者。予亦不愿自私

其独得,爰谱之以公诸海内,名公画家采择焉,未必无小补耳。五月初四日辰时,

在畅春园进呈写生牡丹二十八种册子,恭承御览顾问。口占记事:‘文章半世无

知遇,赖有丹青供圣明。惜未绘图呈菜色,敢题花句效清平。’老迂江纬。”钤

江纬之印(白文),天章(朱文)。余题其后云:“老迂此册,用笔兼洋法而著

色鲜艳,花叶如生,真能品也。册本二十八幅,今失其四,为可惜耳。”兹书于

《曹南谱》后,以见牡丹之盛。然闻甘肃和州此花最佳,传者绝少,又不知何如

也。

  金银花一名鸳鸯草,《隙光亭杂记》引《墨庄漫录》云“治中菌毒,取鸯鸳

草生啖”,即金银花也。鸳鸯草可对蝴蝶花。

  琉球谓马兰花为水翁花,罗汉松为木,冬青为福木,万寿菊为禅菊。盖未

识古来草木之名,以意名之耳。抑或彼国俗称如此。记之可供诗人采用。胡桐泪,

《本草》“此物出西域”,自叶尔羌至阿克苏千余里,所在皆有之。其本质朽腐

不中材用,但可作薪。回人谓薪曰“活同”(不知其字,其音如是耳),故指此

木曰“活同”。中国人不知其故,因以胡桐名之,实非桐类也。其根下初生条叶

如细柳,及长则类银杏。孟康《注》谓有二种叶,是也。其丛生之地有曰“胡桐

窠”。修志者不解其地,以为树不应称窠,即改为“鹉同窠”,《注》曰“鸟

名”,大误矣。徐星伯云:“其泪似松香之珠,粘于木上,取其珠则板片即随手

下。”其腐如此。五台回人售此最多,大小成片。有作伪者取其木,用根下沙粘

其上以充之。此碱也,非泪也,当辨之。

  △养花法

  【兰】

  春不出,夏不日,秋不干,冬不湿。此花最喜鱼腥水。凡浇灌不可过频,频

则根烂。水在根下一过而已。蚁最喜食其根须,用油骨引去之,或用闽中鲎鱼尾

曰鲎帆插于土中,亦去蚁。土底不可太紧,紧则不能发畅,且不易过水。

  【牡丹】

  牡丹最喜肥,种时根下宜以猪羊肠胃铺之,则开花鲜茂。根总宜于暖。又名

鼠姑,根下时埋死鼠则茂。

  【梅花】

  花开后必生叶,叶乃另生之枝。须即将开过花之旧枝翦去,俟新枝长至六七

寸时,又将尖掐去,至冬方能有花,且夏不落叶。若任其长发,则至夏必落叶,

即焦枯死矣。花总生于叶之根,夏之一叶即冬之一花也。夏五六月之曝日,宜早

辰不宜中晚,切忌。

  【碧桃】

  盆中碧桃,开花后亦将其残枝翦去,留新芽。清明时移栽土地,霜降前入盆,

迟数日再入室。新条亦须掐尖方能有花。

  【荷花】

  种藕断不开花。须择其细如指而长者,乃花根也。种之不用河水、河泥亦能

开花。市肆卖者皆藕也,非生花之物,止足供蔬而已。

  宝五峰云善缘庵在海甸,有象棋三十二子,石体坚硬,有黑地白纹者,有白

地黑纹者,皆作冰裂纹。每匡中有菊花一朵,颇堪清供。

  圆明园西北红石山麓旧有兰若宝藏寺,产菊花石。石性粗松不佳,其纹俨然

菊花,故名。斜侧反正悉备,亦有致趣。惜其不堪把玩耳。

  西路乌什一带出花石,各色俱有,其纹皆有鸟兽人物之形,且有须眉毫末俱

足者。铁冶亭宗伯夫人号如亭,得一石紫质而白纹,上一“如”字小篆,文下有

一茅亭。不事牵强,居然成其闺号。此尤奇也。予亲见之。

  五峰又言令兄西园比部郎于西郊拾一石,上有观音大士像,眉目手足端然可

见。

  玛瑙花纹颇有成形者。博垣斋冠军有一烟壶,上有螃蟹一支,螯足具备。

  紫英石中有水者颇多。宝西园比部郎有一金鱼,中有水二滴,如鱼之脑。

令弟五峰冠军有一扇坠中亦有水二珠如谷米大,摇之可动。

  苏仙公土桃出湖南郴州。苏仙公祠即东汉时苏耽也。祠旁往往掘得土球,状

如桃核,大如橄榄而扁。其质似土之结成,而又似沙之凝固,文亦若桃核之文,

摇之空,其中有物作响。亦有伪者,惟以摇之作响若空青者为真矣。星伯云可以

治目。

  岭南果品其类甚多,新会橙为最佳,荔支次之,黄皮果又次之。余至广时已

中夏,尚有藏新会橙者,食之果佳。荔支正熟,以挂绿者为尤美。闻有名糯米

者,更美,未之食也。此外,余遍尝之,味皆不善。惟彭婆一种,蒸食之,去皮

五层,肉如新栗,其味亦似,且有新栗之嫩者。问之久客岭南者,皆未之食。

以其形异而忽之也。此果形如肥皂荚,色亦如之,擘开色深红,如俗所谓癞蒲桃

者。子亦如皂子而稍大,其色正黑,皮屡去乃见肉。是岭南之佳品也。或以为称

苹婆,此果非苹果而亦称苹婆。

  扬州洪氏园中蓄一鸟,似鹤而大,高三尺许,色纯白,喙长尺许而青,腭下

至颈有皮下垂,宛同牛嗉。日饲小鱼四五斤,守园者称为海鹅。殆即《尔雅图》

所绘彖其者,注“俗谓之痴鸟”。

  雄鸡生卵,南方人家以为不祥。余馆于长相国家,一日大徒持一鸡子示余,

曰:“此后院雄鸡卵也。”甚讶之。及见居停怀亦亭云麾了无异色,因问之,居

停曰:“此卵可卖京钱数百。喇吗每岁供佛,必用此几十枚。”余讶每年焉得有

如许之多。居停乃言其法:“将雄鸡圈入笼内,四外多放雌鸡。雄者急不得出,

终日躁跳,不使饮水,三日则必下卵矣。故喇吗所用不能穷竭。但此卵有青无黄。

翌日小徒于书室中破之,果无黄者。乃知见骆驼马肿背,少见必多怪也。纪文达

《阅微草堂笔记》载阿公迪斯言雄鸡生卵之法,正与此同,而所言大如指顶并治

目疾则异。岂大小偶不同欤?治目疾则未考。

  徐星伯同年言伊犁道中见一鼠如常鼠,见人则拱而立。《诗》所谓“相鼠”

也。晋公昌镇伊犁时,蓄鼠数种,惜未能考其名矣。《禹贡》鸟鼠山,郭景纯

《注》谓在陇西首阳县,今甘肃兰州渭源县是也。一名青雀山。《尔雅》云其鸟

为<鸟余>,其鼠为<鼠突>,《注》:“<鼠突>如人家鼠而短尾。<鸟余>似又

而小黄黑色。”星伯同年言赛喇木淖尔岸最多,皆穴地而窟。天将明,鸟先出翱

翔,形如喜鹊而小,绿身长尾。鼠如常鼠,蹲穴口顾望,渐走平地。鸟张翅登鼠

背,一鼠负一鹊。夏气生凉,野地平阔,往来互驰,半时许方散。然则不仅渭源

有之矣。形与《注》亦少异。

  徐星伯同年言:“龙观察万育在陕省办理三省教匪时,坐屋内闻空中有飞声,

院中适有掷地声。出视见地上堆一物,高几二尺许,方圆亦径尺许,热气尚蒸蒸

腾上也,怪之。其同事某云:‘顷见一大鸟飞过,遂有物掷地上。盖所遗粪也。

此鸟不知何名。”龙在乌鲁木齐亲为星伯言之。

  陕西顾县令沂尝蓄一虎,与之同寝处。升堂判事,虎则蹲于侧。或偶露跋扈

之态,顾则抚其首曰:“虎儿毋若尔。”虎则俯首帖耳。然堂以下差役及讼者无

不战栗,讼以是稀。顾即以是使无讼焉。厩有惊马,莫敢谁何,顾恃其多力前制

之,胸为所伤。’归室袒示虎,虎为之饣舌伤处不辍,两日即愈。秦中丞承恩抚

陕,其太夫人闻之,欲见虎。秦以告顾,顾乃吉服牵虎往,市人大惊趋避。入辕

门驰报太夫人,门甫启,太夫人遥望见之,亦骇然避。抚军但大声曰:“好虎,

好虎,请速回。”越时,顾以事公出,势不得与虎谐,留之书室,令一仆饲之,

婉慰而别。家人终不免戒心,不与之食,俟其力微戕之。顾归,虎已死,悲不能

已,葬之。有言及者,犹感伤不置。旋亦辞官去云。古者豢龙有法,岂顾亦有法

以豢虎欤?《列子》言梁鸯养虎,顾岂其人耶?虎之于顾若家人然,是亦异闻矣。

同年徐星伯学使松言之。

  王春亭刺史言多余山侍郎庆之戚某以善骑称。尝买一马,乘之出厂渠门。

出城,有远来大车一辆,此马瞥见,长号一声,即横于车前,群马闻声惶悚俱不

敢进。是马屹然而立,某不知所为。仆人某者知其故,即解衣物遥掷与其主人,

主人接之。马知骑者已得物也,乃飞奔而去,迅不可遏。遇深沟短壁一跃过之,

遇推小车者亦一跃过之,落荒而驰,至于旷野无居人之所,两蹄前跪,俯伏不动,

若敛迹避人之状,某乃得下。询诸仆,始知其为响马也。盖盗劫人财如此,马亦

习与性成矣。是亦格物一事。

  禁宰耕牛,地方官之一责也。北地日宰数十百,亦不之禁。或言此系菜牛,

别为一种。余以为未尝使之耕耳,若耕未见不可也。张上舍大宗言客甘肃时,曾

以问人,据言耕牛脊有驾木之骨,菜牛则无,故不可耕也。

  苇仙喜猎,云猎狼不可造次。凡狼独行者可施枪,若两狼行则当击其后。

狼行,雄者在前,雌者在后,若雄者被害,雌者必登高处以睐,见人即前,舍命

以斗,枪或施药不及,必为所伤。若雌者被击,则雄者即逸矣。若三狼,亦止击

其后者。狼之行恒以三足,其一爪曲以护其喙。狼喙最畏人击,故以爪护之,所

以御击也。狼若中枪,长号之声如鬼加厉,最不可闻。又狼性随烟,鸟枪火出,

烟必回退,狼中枪者即随枪烟回扑。猎者于施枪后随蹬于地,转首向后,右手拔

短刀持向左耳前,以备狼之回扑以刺之也。若其时有风,枪烟不能回退,必先直

上空中而后散,狼中枪亦必上跃与烟齐,而后坠地以毙也。狼性亦最狠矣,然犹

能死其雄。人之谋其夫者,视之何如也。

  都城市中有戏海豹者,围以布幔,索钱三文乃许入视。其物实鱼而狗头,喙

若虎,四足,类鳖,黑质黄斑若豹皮,长三尺余,其嘘如吼。与之食物,能以前

两足据桶,出水而夺之,状甚狞狰。戏者谓之海豹。按《山海经》北岳之山,诸

怀之水出焉,其中多旨鱼,鱼身而犬首。《说文》有旨、鲔。郝兰皋农部谓

极似今海狗,登州海中有之,岂即腽肭耶?

  麈即今之四不像也,似鹿非鹿,似狍非狍。其角可为决,时所称堪达罕(平

声)也。此兽角根如掌,中如腐朽,色黯黑,以之为决。周围黑道匀透者为贵,

然百不得一。其皮可为半臂,衣之愈久则愈厚,愈久亦愈软。若为油水所污,俟

其干揉之,仍复如故。凡皮见水则硬,衣此者若嫌其污,可加氵濯焉。闻此衣

油垢既甚,可御火,枪刀不利,卒尔亦不能刺也。关东兵卒多衣之。

  徐星伯言阜康县至绥来县相距五、六百里,有一白鹿,大如马,往来各城,

或亦至衙署。见则人喜,所过城市竞以刍秣饲之,多不食,食则其人必福,所入

之署,官必有喜。长文襄自伊犁将军升任陕甘总督,经阜康,鹿立于公馆门外,

次日启行复至。间数年,文襄以平张格尔封威勇公。

  天启好猫,猫儿房所饲,十、五成群。牡者人称某“小厮”,牝者称某“丫

头”。或加职衔,则称“某老爷”。比中宫例关赏。见陈《天启宫词》。《筠

廊偶笔》所载尚不详。

  元人卖猫有契,《永乐大典》载其契云:“一只猫儿是黑斑,本在西方诸佛

前。三藏带归家长养,护持经卷镇民间。行契是甲卖,与邻居人看,三面断价钱,

随契已交还。买主愿如石崇富,寿如彭祖福高迁。仓禾自此巡无怠,鼠残从兹捕

不闲。不害愿牲等六畜,不得偷盗食诸般。日日在家宅守物,莫走东去与西边。

如有故违走外去,堂前引过受笞鞭。年月日契。

  太常寺有仙蝶,褐衣色,一稍大,一稍小。有一翅微缺,人以“老道”称之。

偶见飞来,或出手祝之曰:“老道,我辈欲得见颜色,请少住。”蝶即飞落手中。

若人有戏之之意,祝之不住也。德文庄公官大宗伯兼管太常甚久,蝶常往来于院

中。文庄殁后,蝶忽来殡前旋绕,意若来吊,依依不置,良久乃去。盖文庄生平

公正,足以感之。然亦见蝶之通灵也。

  格物之学无穷尽也。平阴朱苇仙云:“蛇之交,恒以清明为候。至时至,

动以千百。雌蛇盘屈,雄者以大小层叠于上,叠至五六,以极小者为顶,如砌塔

然。移时乃解。雌者去,别一雌蛇随即其地盘屈,反其尾以向上,雄者复层叠焉。

午前如是。若午后,则雄蛇之极小者在下,复以次层叠,雌者居上,如塔倒置。

山东名曰“蛇雾”。蛇雾之日,周围数十里内之蛇皆至一处,或一亩、两亩之地

皆满。所交之地每年必于是地,过此则无。或言地卑湿则然,或言地暖处则然。

交时见人不畏,击之亦不动。或以竿挑之,则委地如死。交必天大雾之日,盖亦

阴气所感也。

  草中有蛰草,闻之久矣。而未得其详。朱苇仙言之颇悉。此草高寸许,叶微

似艾,八楞三尖,有毛。每霜后,草枯而此独鲜。恒于立冬时放花,花着于叶之

近本处,如石竹而小,黄色,心似菊,有红色一线围之。花时,凡蜈蚣蝎虺诸虫

纷趋,旋绕三四匝,饣舌其叶而去。最后则蛇至,且食其花及叶与茎而去,去则

蛰矣。诸虫之来先于蛇,次春出亦在蛇先。蛇最后蛰,故出亦在后。蛇之行屈曲,

及食此花行不百曲即止,昂首若噎,少顷复行,行复如是。至可蛰处,以首着地,

而后盘屈不动焉。百虫不嗅此花,不能蛰也。茌平有王氏妇,一日拾薪于野,归

觉头晕,但昏睡。医胗视无病,不食亦不起,如是者两月余。立春后渐醒,惊蛰

忽起,病恍然失。家人问故,乃言拾薪时见有鲜草开花,虫竞来嗅花,因亦摘食

之,有顷但觉头晕,其沈睡初不自知也。此草或云即俗所谓透骨草。努牙时,近

根四围之草皆外向。此草出,及一寸,中心放一花,花中白心,一线独抽,即挺

茎也。春着红花,秋后芟夷既尽,交冬陈根勃发,是谓蛰草,则未之审也。

  甘肃徽县多虾蟆精。往往晴天陡作黑云,遂雨雹,禾稼人畜甚或被伤。土人

谓之“白雨”。其地每见云起,辄以枪击之,轰声群振,云亦时散。平时有入山

者,见山谷间虾蟆无数,不论大小,口俱衔冰。皋兰沈大尹仁树为徽县少府时,

有阵云起,众枪齐发,云中堕一皂靴,送置城隍庙,翌日,失所在。沈之侄亲为

星伯同年言之。盖虾蟆阴类,阴气所积,时或为灾。北地亦常有之。此精乃喜着

皂靴,殊可怪也。

  嘉庆己卯秋,河南省黄河决兰阳口,郑州、延津,水皆围城。河流向由仪封

而下。未决时,人见仪封有黑气一道,横亘于河。如是者一日余。黑气中见有大

手,河水遂不下流,乃由旁决。此黑气与大手不知是何异矣。先是春夏间,郑州

城壕遍地皆蛙,大小层累连衔,几无隙地,毙于履、毙于车者不可胜计。何由而

来,何自而去,皆莫能晓。及秋遂有河决之患。蛙,阴类也,常止于洼,大水则

不能容。先见,是为大水异常之兆。次年密县城壕亦如此,殆有胜焉,人皆惊恐,

而卒不验。此理不可知也。又己卯夏,汜水决。先是春间,有一足鸟大如鸡,鸣

集县之文庙桐树上。人以为商羊见,主大水。汜水县果有水患。次年密县之超化

寨有虫鸣,其音如云“二丈五”,适其时城壕蛙见,俱以为水来当深二丈五矣,

卒复无事,然此虫究不知为何虫也。

  江苏宝山滨海。海旧去城三十里,今已至城边。嘉庆丁巳岁秋月,天大雷电

风雨,一昼夜不止。海水暴涨,水自城头下,城门俱闭。次午始晴明,城中人咸

至海塘闲,观见大鱼五,或身首截分为二,或从腰断,或头截其半,刀痕甚齐。

其鱼首多类牛头,非常鱼之状,一首重至千斤。当是海中怪也。然大雷电相搏一

昼夜,神力几不得胜,此怪亦非常矣。家弟辈俱见之。

  龟,《说文》:“旧也”,介虫之长,四灵之一,其为物也寿,故古人多以

命名。宋代尚有之。不知何时以为恶物,相避不以为名与字。嘉庆己巳,朝鲜国

遣陪臣韩用龟进表,以龟命名,犹存古意。

  陕中金钱龟产于郭汾阳家庙莲花池中。小者如拇指,愈小愈珍,小者直钱百

余。余购得数枚,裹以纸,置行笥中。越数日,取出透风,少饮以水,仍包置笥

中,可远行也(《山堂肆考》:“苏州城南有道士养一龟,状如钱,置合中,时

使出戏衣褶间。”殆即此也)。

  王渔洋《居易录》云:“近京师筵席多尚异味,戏占绝句云:‘滦鲫黄羊满

玉盘,菜鸡紫蟹等闲看。’”在渔洋时已觉奢靡甚矣。近日筵席必用填鸭一,鸭

值银一两有余;鱼翅必用镇江肉翅,其上者斤直二两有余;鳇鱼脆骨白者斤直二

三两。一席之需竟有倍于何曾日食所费矣。踵事增华,亦可惧也。

  鳇鱼脆骨,鳇鱼头也,出黑龙江。余使沈阳,闻其土人云:“嘉庆十年前此

物甚贱,一鱼头大者须一车载之,不过售钱五百。自京中以此骨为美品,鱼头遂

不肯售,竞相晾晒发卖,每一斤亦须银八九钱矣。”曾记莫少空清友先生宴客设

此味,座中有其乡人以为凉粉也。翼日,见先生问曰:“前日食君家所制凉粉特

佳,曾令人学制,总不能及,不知何以有此味也?”闻者笑其村蠢,余殊嘉其朴

诚。

  《尔雅》:“高,大虾。”李和叔林元《使琉球记》云:“龙头虾,长尺

余,绛甲,朱髯,血睛,火鬣,类世所画龙头。”徐葆光《传信录》云:“一名

高;《尔雅注》:高,大虾也。”无龙头之说。鱼之飞必自衔其尾。畜鱼者

运蹇,则其鱼自飞入他人之池。吾乡松山湖多鱼,畜鱼者甚伙。张孝廉介纯尝于

冬至月游湖边,倏忽间似有风起,俄而水中泼剌声。守鱼者哭,问之,曰:“时

当冬深,鱼皆潜伏水底。今忽有声,鱼将飞矣。”顷见鱼皆自衔其尾圆若环,密

如飞蝗,投于他池,须臾而尽。鱼岂能飞,盖有使之者。

  宝冠军使奎,字五峰,号文垣,记养鱼之法颇有足采者。录之:

  龙睛鱼此种黑如墨,至尺余不变者为上,谓之墨龙睛。其有纯白、纯红、纯

翠者,又有大片红花者、细碎红点者、虎皮者、红白翠黑杂花者,变幻花样,不

能细述。文人每就其花色名之。总以身粗而匀,尾大而正,睛齐而称,体正而圆,

口团而阔,要其于水中起落游动稳重平正,无俯仰奔窜之状,令观者神闲意静,

乃为上品。又有一种蛋龙睛,乃蛋鱼串种也。

  蛋鱼此种无脊刺,圆如鸭子。其颜色花斑均如龙睛,唯无墨色,睛不外突耳。

身材头尾所尚如前。又有一种于头上生肉指余厚,致两眼内陷者,尤为玩家所尚。

此种纯白而红其首肉为上色,共名之曰狮子头。鱼逾老,其首肉逾高大。此种有

于背上生一刺,或有一泡如金者,乃为文鱼所串之故,不足贵也。

  文鱼此种颜色花斑亦如前,亦无墨色者,身体头尾俱如龙睛,而两眼不外突

耳。年久亦能生狮子头。所尚如前。有脊刺,短者、缺者、不连者,乃蛋鱼所串

耳。此三种另有洋种,无鳞,花斑细碎,尾有软硬二种。

  世多草鱼,花色皆同此,而身细长,尾小。佳者以红鱼尾有金管、白鱼尾根

有银管者为尚。亦无墨色者,名曰金鱼。

  又有赤鲤、金鲫,皆食鱼所变。无三四尾者,皆直尾也。不过园池中蓄以点

缀而已。养法亦如各种,亦能生子得鱼。此三种另有洋种,无鳞而花斑细碎,其

尾又有软硬二种。

  养鱼断不可用甜水。近河则用河水,不然即用极苦涩井水,取其不生虱。

泉水尤佳。

  鱼水绿乃活,不可换。其色红或黄必须换。

  凡换水,必先备水一缸晒之,晒两、三日乃可入鱼。鱼最忌新冷水也。水频

换,则鱼褪色。

  大缸一口养大鱼五六寸者二三对足矣。多则闹热挤触不安,必致损坏。

  鱼喂虫必须清早,至晚令其食尽。如有未尽者及缸底死虫,晚间打净。夜间

水静则鱼安,不然亦致鱼死之道。再沙虫中亦有别种恶虫,亦须略择。

  子鱼初生,以鸡子煮熟,拧其黄于布上,摆于水中,子自知食之。及三四分

大,不能食大虫,乃将虫置细绢罗内,于水面筛之,有小虫漏下者,与之食。

五六分大,则居然食虫矣。

  鱼子出净之后至能于水中游行时,须轻将闸草提于他器内,以水投之。有鱼

仍取回原缸。水定后,缸内有虫如虾而扁口如蜈蚣,最能啮小鱼,宜拣净,不然

则尽为所害矣。

  鱼缸养鱼总须明官窑缸,虽破百片,亦可锯补。瓦亦用明官窑瓦,缸外用铁

屑泥之,则不漏矣。

  晒子须用红沙浅缸,取其晒到底耳。

  鱼遍身起泡如水晶,乃天热水坏。以新凉水激之,不然即溃烂死矣。

  鱼瘦暗不欢,乃病也,即以盐擦其遍身,另盆养之,使吐黑涎即愈。盐纳入

两腮亦佳。

  鱼虱如臭虱而白色透如虾色,一着身断不可落,能使鱼死,必须捞出。以盐

擦之,亦佳。

  鱼子不可过晒,过晒则化。不晒亦不能出,故须树阴,或覆以筛之,亦可。

三日必出鱼矣。

  凡鱼生子,总在谷雨前后。视其沿堤赶咬乃其候也,即将闸草缚小石坠于缸

内,任其穿过,即有子粘草上,亟取出纳别水缸内,若不取,恐为公鱼所食。

赶毕一次后,隔十余日一次,看其赶即须放草接子矣。水近缸沿,则每被鸽子连

鱼饮去,故水不宜过深。子初出如蚁不可见,伏于缸上或草上。出鱼后三五日内

不可乱动其水,恐有伤于尾也。

  冬收缸入向阳无油烟屋内,鱼不食亦不生子,其水总不必换。俟春半时出屋

换水。其屋冬亦须火,不使冰过冻而已。亦不宜太暖。每岁于霜降收入,春分时

出屋,然亦须看天时冷暖耳。出屋后,仍有数夜见冰,亦由是见天时也。

  或云鱼不可晒,或云鱼必须晒,又云可晒不晒。予见养鱼者未尝不晒,究不

知何以为凭也。姑记此以待试。然予家鱼每过晒则生水泡满身,或予之缸新有火

乎?俟得良法再记。

  鱼热则浮,冷则沉。然春秋朝日每亦停水面曝阳,则非热也。鱼之雌雄最难

辨,有云脊刺长为雌,脊刺短为雄者。有云前两分水有疙疸粗硬涩手者为雄,否

为雌者。又有云前两分水大者为雄,小者为雌者。又有云尽后尾下分水双者为雌,

单为雄者。皆不足凭之论也。其雄雌动作气质究有阴阳之分,近尾下腹大而垂者

为雌,小而收者为雄;粗者为雌,细者为雄。此秘法也。其余诸法皆愚人之论耳。

诸体未备时,其种类亦不易识。惟视其色,黑为龙睛,青为文鱼、蛋鱼,极易辨

也。缸底鱼矢须用汲筒汲出。若水至晚太热,缘晒甚也,须用生凉水添之。

  鱼生子若人不知,则粘于缸上,有落底者则自食之矣。若早见缸上有子,即

换缸。不然,则可一日不喂虫。伏秋间虽有子,亦不能甚长,不能出息也。

  秋日不可过换水,天寒不可多下虫,寒则鱼不甚食。然秋中喂大鱼,则来年

子早而壮。

  鱼子出后,水极清不必换,本水养之,鱼乃不伤元气。

  有养鱼不换新水者,即换,亦于本缸内水撤旧添新。此法鱼最弱,市语谓之

水头软。若即从旧缸移入新水者,谓之水头硬,云此法所养之鱼强壮。

  鱼尾根札者难于过冬,绺尾者易养,此论最验。

  冬入室时水不能晒,即用生水,次日移入,然须于院中见冰后入屋。惊蛰时

即可出屋,若天寒亦可迟几日。春分前后亦不必晒水。天寒井底暖,新水不冷,

若晒则反冷矣。

  又法,养鱼先要讲究水之活,鱼得长生矣。如居家吃水缸内投以食,鱼其能

经久存活者,以其每日去旧更新,非取水之故也。盖新水入缸三日必浑,三日后

澄清,四日水性侧立,方可下鱼。下鱼之后,春末犹寒,隔一日撤换新水一次。

交夏之后,一日撤换一次。撤换之法,先用倒流吸筒吸出缸底泥滓,添入新汲井

水,不用甜水、河水。如盛五担水之缸,每日撤换一担,视缸之大小,以此类推。

有鱼之水,七日必浑。浑则当移鱼他缸,刷净原缸,全换新水,晒过三四日之水

再入鱼。入鱼之后照旧撤换。一交秋令,水自澄清,无俟添换矣。缸内不放闸草,

一恐鱼虫藏匿致鱼不得食,二恐草烂水臭以致鱼生虱蚁之患。谷雨前后便可喂虫。

一交九月节,鱼自不食矣。至鱼无故浮水面,口出水上空吸吐泡者,乃是受热之

故,速添新汲凉水以解之。若鱼沉缸底懒动,是受寒之故,速捞入浅水内晒之。

鱼或歪倒浮游,或如死水中,及动之腮仍能张翕,急取出以盐擦之,另盆养之,

犹可得活。俟其涎沫吐净,方可置原缸内。

  冬鱼出房不可太早。于清明前后,置于向阳之处,用木板盖覆。天若和暖,

一日撤板一块,渐次撤去。若骤然不盖,夜间寒霜侵入,鱼必受伤。

  夏月伏暑之时,必当半遮半露,不可使鱼受热毒。雨水性沉,日色蒸晒,必

致发变。著雨后,一俟晴明,即用倒流吸桶撤净缸底雨水,则无害矣。若降雨之

先将缸添满,或缸有水孔,随落随流,雨水不能到底,则不必撤之矣。

  冬月蓄鱼之法,不须喂虫,亦不必晒水。添撤只要视水有浑色,便取新水换

之。以纯阳之性在地下,井水性暖故也。置放处不可令缸底实贴坑上,须用矮架

托之。亦不可过暖,即水面有薄冰亦无妨。缸口用纸封之,不致于落灰尘,更省

遮盖也。

  喂鱼之法。须将捞来红虫用清水漂净,否则虫之臭水入缸,净水为之败坏矣。

喂鱼虫不拘时候,日不可留余虫也,夜恐虫浮水面,鱼不得受甘露之益。若一时

不得鱼虫,或用鸡鸭血和白面晒干为细虫喂之,或用晒干鱼虫及淡金钩虾米为末

饲之,皆可。

  分鱼央之法。先用洗净揉软棕片一块,择闸草四、五束,去根,以绳线缚

之,击以石块,坠草于其水中间,不可散放。后看牝鱼跳跃急烈有欲摆子之势,

即取放水浅缸内。入公鱼二尾,恐一公鱼追赶不力。俟母鱼沉底懒于游泳,便是

已摆子之候,即将公鱼取出,迟恐为其吞食鱼子。缸须置向阳之处,切忌雨水。

听其自变,不过七八日便能生动如蚂蚁蝇蛆之状,生长最速。俟其化成鱼央,

先以小米糊晾冷,用竹片挑挂草上,任其寻食,并用粗夏布口袋盛虫入水中,任

其吞啄,即透出小白虫。三四日后,虽能赶食散虫,亦须先择白色小虫饲之。

可食红大虫时,亦不可喂之过饱,恐嫩鱼腹胀致毙也。沙虫之极小者名曰面食,

白色,在水皮上如面之浮,不能分其粒数。初生小鱼食之甚佳,且易长而坚壮。

  小鱼长至半寸许,即宜分缸,每缸不过百头。至寸余,则每缸三十足矣。

则挤热而死,竟至一头不留。渐长渐分,至二寸余大,则一缸四、五、六对。

三寸,则一缸不过四头、六头而已。然养缸如此,若庭院赏玩,则一缸一对,至

多二对,始足以尽其游泳之趣,而观者亦可心静神逸也。

  鱼不可乱养,必须分隔清楚。如黑龙睛不可见红鱼,见则易变。翠鱼尤须分

避黑、白、红三色串觖。花鱼亦然。红鱼见各色鱼则亦串花矣。蛋鱼、纹鱼、龙

睛尤不可同缸。各色分缸,各种异地,亦令人观玩有致。

  子出鱼后,夜夜须将缸盖起,次日日出后开之。否则每至冻死,一缸为之一

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