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圖緣

畫圖緣
Author: Tianhuazangzhu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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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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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童子把花天荷引得到東園花影樓下後面。有幾個大柳樹下藏了身
子、回望園內 只望見園中樓上三四丫鬟。簇擁著一位盛裝的小姐。倚著樓
窗在那裡看花玩耍。花天荷忙見一位小姐,方定睛一看。你道那女子生得如
何?只見他:
      著黛何嘗不遠山。腰肢也瘦似般般。
      看來不獨司馬慣。即我端詳亦等閒。
  花天荷著得詳細分明,不覺暗暗大驚道:柳青雲怎如此說,今幸被我早
先窺見(個)。信他的言語。竟糊糊塗塗成了婚事 這卻怎生區處?喜得他
(的)未歸,我明日只言上任要緊。且脫身而去。到任之後,待我再設法
推辭他便了 正是:
        來如花吐氣。去似柳垂頭。
        只為妍媸幻,翻令喜更愁。
  花天荷主意定了,遂急急走回柳家書房、叫花灌傳出令來!命管營發
牌通知眾將士,明早准行。兩個童子聽見,忙悄悄報知小姐,道:「花老

爺偷見了垂絲。認真是新夫人,看不上目。回來就傳令發牌,明早准行矣 。」藍玉小姐聽了,卻暗暗歡喜道:「這才有些眼力,不是個癡人。」遂 對楊夫人說知,叫楊夫人留他。楊夫人因叫家人稟花天荷道:「老太太拜 上花老爺。說家老爺只怕也在早晚回來,求花老爺再寬住一二日 候老爺 到家完了大喜 同去上任為美。」花天荷道:「再住兩日 候你老爺回好, 但只是軍機緊急,不敢久留,已發牌明日准行矣 其餘之事,只好上任之 後候軍機稍暇,遣人來謝。那時修 書與你老爺商量罷。可多拜上太太,此時要留,恐不能矣」楊夫人著急, 叫家人再三苦留、花天荷決意要行,必不肯住。   正在去留之際,忽報柳青雲已二甲殿試。不候選官,已趕歸矣。花天 荷雖要出門甚急,見柳青雲將已到了 只得又住下 柳青雲至家。見了母親

姐姐。知花天荷決意要行。隨即走到外書房中來,與花天荷相見,道:小 弟為與兄有約,故星夜奔回 兄何為失信,要匆匆而去?花天荷道:「小 弟為與兄有約者,正因吾兄之大失約而去也。」柳青雲道:「小弟在吾兄 面上不言則已,言之一一可復 並無失約之事。請兄面詰可也。」花天荷 道:餘俱不足論,只是吾兄為弟所定之新夫人其貌若何」柳青雲道:「小 弟原未嘗許兄太美不過僅如小弟而已,此前言也,為何今日忽又過求?若 兄台今日之位高金多耶?花天荷道 :「得如吾兄十之二三,弟願足矣!何敢過求?但恐一痕不似。相去天壤 ,則將奈何?」柳青雲笑道:「若有一點不似,兄前番相定。便當言之矣 ,何至今日忽言不似耶?花天荷聽了愈加驚訝,道:「凡人相戲。亦須有 些影響。兄之戲而影響全無、這個姻緣雖蒙聘定,小弟只因深信吾兄,並 不知為何等人物,今乃言若此, 是相欺也」柳青雲道:兄台今日貴人也,但知責人並不自反。小弟苦辯,

也一時難明,但請以兩言為決。前日為吾兄所定之夫人若是未曾與兄相對 過,則是小弟欺兄,小弟甘受其責。若是明日相見,有一點不似小弟,則 是小弟欺兄。小弟亦甘受罰。倘僅如小弟,而吾兄以今日之富貴而欲過求 之,則非小弟之欺吾兄。實吾兄之欺小弟也、倘兄必不信弟之言 棄盟而 去。小弟又何強焉。」花天荷聽得柳青雲說得明明白白,只得應承道:「 吾兄既於此認得明白,自是小弟多 疑矣,謹謝罪、以如原約。」因又把已發的馬牌收回,依舊住下。   住便住下,終有三分疑惑。因又問兩個書童道:「昨日東園看見的。 可正是我聘定的這位新夫人麼?兩個書童道:「怎的不是?花天荷道:「 既然是,何你老爺說,與他一般模樣?」兩個童子道:只怕昨日花老爺遠 望,看(見)不明白。」花天荷道:「怎看不明白?若是略有二三分相似 ,也還說看差,竟大相懸絕,如何是一般模樣?想來還是你老爺作成的圈 套詐我。」心上又暗暗想道:「我如今官也大了。他又中了進士,都是衣 冠中人物,若不早慎於初,徒結了親。百姓盡知,三軍皆見,就是人物醜 陋,與柳青雲毫不相似。已是斲木成舟,怎好退悔?到其間縱埋怨柳青雲 亦無用矣。莫若還是今日斟酌於始為好,但只是柳青雲一段好意,如何辭 他?」暗又想道:「只是以軍事緊急,恐上任遲了不便作辭。他也十分不 能留我。」又想道:「縱辭了他 去。然有天台老人的圖冊為聘,終是一個不了之局 莫如只說此冊軍中要用 ,且借了去 容到上任之後。另行聘禮為訂,他乃明自人,是自然就知道了 。」正是:        定聘本無錯,多疑誤入選。         姻緣鸞與鳳,反作觸藩羝。   花天荷只因這一借冊,有分教:疑更生疑,悔而不悔、不知後來花天 荷如何了梧,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亟催婚愈急疑李即桃 再睹面始真悟梅代杏

  詞曰:   胸中不合,口裡便推托、任你言詞削剝,只思金鉤脫卻。   美反為惡,方知是錯 再費調停婉轉,情意已無著落。  右調《霜天曉角》   話說花天荷因看見柳青云為他聘下的新夫人不美,立意固辭。因尋見柳 青雲說道。『承兄美意,留下小弟成了婚上任,固感不盡。但朝命下已久, 況兩廣峒賊朝夕不平,乃風火之事,非比文章可以遲延任意、倘有失事,明 日按台知是逗留在此結親。參上一本,便獲罪不小。莫如還是先去上任,把 任上的軍需料理停當 然後再說成婚未為晚也。不知兄台以為何如?」柳青 雲道:「作親遲速豈爭一時,但閩廣相距千里,兄舍今日之便,而未料異日 之不便,或非算也。況上任雖不可緩,倘欽限稍寬幾日,或亦不妨。」花天 荷道:「事縱無妨,但小弟又 想成婚快事。必鐘鼓琴瑟雍容靜好方暢其情、若一心掛倥傯之軍務。一心懷 淑女之關雎。未免非宜。故小弟求兄少緩也。若慮道路間關。恐當日之河洲 亦非近地。」柳青雲道:「兄台既不依,小弟何敢相強。容與家母商量,再 來奉覆何如?   因入內對楊夫人說知,道:「前日花天荷要成婚甚急,連孩兒也不等得 回來 今日孩兒回來催他作親,他反推托要去上任。不知何故?」楊夫人道

:「有個緣由。你前日未回時,因他日日催作親,又誘書童欲窺著姐姐。你 姐姐恐他年少人不論美惡。但以成婚要緊,故將侍女垂絲,充作姐姐住在東 園樓上,叫童子引他去看,他 因偷看侍女不美,以為面龐相似之言不確,故不願娶而急急求去。」柳青雲 道:「原來是如此。怪道我說的話他俱不信!只是如今怎生挽回他?除非直 性說來。叫垂絲與他一看。他方信是實情。」楊夫人道:「你姐姐又這等說

,事已作過,如今不必了。他要去,聽他去,不必苦留、但算來他此去恐根 不斷。定要並冊子取去。待他取冊子時,卻等姐姐自交付他,看他作何景?

倘他也看得平常。取了冊子竟去。這段因緣可置勿問。若是看見姐姐,知東 園偷見是誤,仍復相求,那時慢慢再奈他一番,再商量成婚,方覺有趣。若 此時苦苦求他,未免減色」 柳青雲聽了,大喜道:「有理。有理。」   因又走出來見花天荷,道:「兄台之言,已對家母說了。家母道:「功 名大事,豈可誤他?婚姻早遲些不妨。兄台要去,聽憑發牌可也。」花天荷 道:「吾兄相諒,但還有一事。求兄台為弟周方。」柳青雲道:「不知何事 ?」花天荷道:「向日行聘禮的這個天台仙人的冊子。留放在此,實無一用 之物。但小弟此去行兵。又 一刻不可少的。若是早成了婚,雙雙攜去不必言矣。不期今日婚尚未成,而 上任之事又匆匆不可少待。若無此冊,則用軍行兵便一無所恃矣、欲求吾兄

大力為弟設法取了出來。容弟到任上即使人補聘何如?柳青雲聽了,並不驚 訝,道:「正是呀,此冊乃吾兄破賊之要本,如何可少?況留此又無用,自 然要設法取去方妙。但前日是吾兄親手納於家母處。為行聘之用者。若今日 小弟私自取出,便近於兒戲。小弟只好將兄台之意,先與家母說明,待家母

明日亦親手交付吾兄,方是道理」花天荷道:該是如此。但只小弟去見老伯 母,甚覺無顏,為之奈何? 」柳青雲道:「大丈夫作事當行則行。可止則止,何謂無顏?   到了次日,柳青雲果同了花天荷入去見楊夫人。楊夫人先言道:「昨日 小子言及花爺上任要向日行聘的冊子。若在老身處即當取出奉還,但昔花爺 行來時,我恐沉伏在此誤了花爺之事,隨即交付所聘的尊夫人收貯了。惟 尊夫人收貯,因日夕觀玩,得知其中詳細,故前番大膽代花爺出來遺計, 僥倖成功。若是成了婚。同花爺 上任,或習此以佐花爺之倥傯。今花爺又因上任緊急,沒工夫結婚,則此 冊留了又何用處?理合繳還花爺。昨日小子雖說,老身以為未確,故未曾 著人去取。今花爺既自來取,果是真了。當即差人到東園去說,請他明日 帶了冊子來,親自交與花老爺,也可完了一件首尾。」花天荷前日行聘。 今日又索聘,自覺理虧。今見楊夫人輕輕數語,不見責,面上紅一塊白一 塊,但低了頭默受。只聽了說明日親手交還,方打一恭,道:「是。」遂 退了出來。自心暗暗想道:「這樣事雖做得無趣。然寧受些沒趣。若娶了 那個夫人來,便是終身之累。」又蠐自歡喜。   到了次日午後,楊夫人又著老家人來請花老爺到內廳說話。花天荷要 覓柳青雲同入來,又一時尋不見 要訪一會。又恐怕誤了那冊子又生他變 。只得呆著臉,獨自一個跟了老家人來到了內廳坐下,坐了半晌,楊夫人 方先出來說道:「昨日奉花老爺之命,即傳示尊夫人 尊夫人道花爺之冊 ,因何付他收貯?蓋為行聘也 行聘者,蓋為婚姻也。今既要繳還原聘, 則婚姻不必再言矣也。要與花爺說

明。」花天荷道:「小姪當日以此冊定婚者,以為婚後冊自歸矣。不期今 日不及成親而匆匆要行,冊又為此行不可少,故求老伯母權且借去,容到 任後別行聘也。若淑人多疑。再看機緣亦可也。」楊夫人道:「既已說明 ,何必多議。便吩咐丫鬟:「快請小姐出來交冊。」   丫鬟去不多時,忽中門開處一陣香風。十餘個丫鬟,簇擁了藍玉小姐 從中裊裊婷婷走了出來。又一個丫鬟捧了冊子,卻走在前面。花天荷忙定 睛一看,只見那個女子生得正是:     宛從天降,神色驚人。儼若仙臨,奇容絕世、欲認作花 而牡丹、 芍藥終含草木之羞。     將稱為鳥 而威鳳、樣鸞未免羽毛之愧。何如不肥不瘦而亭亭勻勻 之肉自生香,怎似不短不長     而風風流流之骨能吐秀 微微一笑,而舉體嫣然。當之者不禁魂消 悄悄一窺,而週身靈動,     遇之者難辭魄散。眉畫遠山,而煙痕細細。效柳葉為粗目凝秋水 而清影澄澄,嫌星光太露。     行將來。步步金蓮,輕盈堪愛指顧間。纖纖玉筍。柔素可憐、最妙乃 楊君子風流,無一瑕香     奩脂粉氣;過人是擅淑人才調,有百篇彤管雨雲才。   花天荷望見藍玉小姐遠遠而來,就如天仙一般,及到廳前再一細視,卻與柳 青雲面目毫釐不爽、但覺高鬢雲環,翠眉蟬鬢。花天荷更以為比柳青雲容光飛舞 。嫵媚可人。心下暗吃一驚。道:「原來這正是真小姐,前日看的差了。如今卻 怎生反口?正在著急,只見那女子立在楊夫人身旁,看了花天荷,深深一個萬福 。花天荷此時忙作一團,只得低頭側身答禮。拜罷,那女子遂叫捧冊子的侍女 把 冊子交付楊夫人。道:「母親傳來此冊,原說是花門行聘的。行聘者,定婚姻也 。既以婚姻而行聘。豈有婚姻未偕,而先索聘物之理?素聘物者,絕婚姻也。既 絕婚,強留聘物殊覺無顏今謹如命奉還。望母親交納明白。以斬葛藤。」說畢,

依然帶了眾侍女從中門入去,隨將中門關了。花天荷竟看得呆了。欲來開口挽回 ,自知理短,一時又措辭不來,只得睜著眼,出了神。   楊夫人說道:「花老爺不必出神了,已恭喜冊子取出在此,也就完了一案, 花爺好放心榮行。」隨叫侍女把冊子送了過來,交花天荷。花天荷忙止住道:「 這冊子今日取不得了。」楊夫人道:「此冊乃花爺軍中必用之物。故再三欲取去 。今已僥倖取出,為何又說取不得?花天荷道:「小姪納此冊予老伯母者,求老 伯母為小姪定婚也 。承老伯母推令郎同盟之愛 為小姪作聘淑女。又蒙淑女不拒,珍藏久矣。則百

年姻眷已訂,於此不待言矣。豈有復取之理?昨偶有此言者,蓋與青雲兄商量, 以此冊乃軍中日夕所需:彼此既忝至親,以心相信。何妨借用以應一時之急。教 小怪敢大膽求老伯母周全,不期適聞淑女之言。似不察鄙衷,而有斥責之意。則 小姪安敢妄取,以作名教中罪人!尚望老伯母垂慈送入,勿負大盟。」   楊夫人聽了。沉吟半晌,方說道:「花爺之命,無有不遵。但此言覺有些難 於出口,向日花老爺納此冊者,為訂婚也。既是定婚。則聘之所在。婚之所在。 豈有已訂復欲取聘之理?老身昨日往取。豈伊所喜?老身不得已因以勢諭之,道 今日花爺尊官也,非昔日花爺之比。雖強留成婚,恐心不相對,亦難和諧,故今 日唯唯聽命而繳還也。既已繳還,仍欲再致,恐婚姻大事不便如是之出乎反乎也 。還求花爺上裁」花天荷道:「輕舉妄動,小姪之罪。百口不辭 但求老伯母念前 日一番相與之情大,曲為周方。必令此冊再入妝台,則感恩不盡矣。」楊夫人道 :冊子要送入不難 。但既已取出。今又送入,則明日又安知不可再取?殊不足為定矣!既不足為定 ,則送入與不送入同也。花爺莫如且收去,以備軍中之用。況淑女聘雖退出,且 幸尚待字閨中。花爺若不忘情,俟此去成功之後,或如此言,再作機緣亦未為不 可也。此時必欲強納,殊覺不情。」花天荷道:「既此冊老伯母不欲送入,只好權 且存在老伯母處。亦與送入相近。小姪是決不敢收去。小姪若收去,則罪戾益深且 重也」楊夫人道:「留在老身處自不妨,但花爺此行要用。」花天荷道:小姪此事 不明,何敢行馬而去。」楊夫人道:「花爺行期既尚可緩,再與小子商量可也。」   花天荷因退去,百分的悔道:「一件好事已完完全全,若聽了柳青雲的言語, 竟作了親去上任,婚姻前程均已錦片矣。卻自多疑,要去偷著,卻又偷看差了。以 為不美,反去索聘。誰知竟是一個絕代佳人,反束怒於心,使他心內生嗔,真可謂 當面錯過!此在一時作事顛倒,想起來總是我花天荷無福消受也。」又想道事雖作 拙了,然猶喜其人尚在、只消再央柳青雲同楊夫人苦苦去求,或者還存幾指望。因 叫小雨去尋柳青雲 小雨尋了半晌。但不看見 因對花天荷言道『柳爺的轎馬俱在, 又不曾出門, 怎再尋不見,方才送冊子出來的那個小姐倒如柳爺,莫不就是他妝扮了來耍老爺的 ?花天荷聽了細思道:此話倒也有三分可疑,天下雖有相似之人,卻從無如此之一 痕不爽者,一可疑也。柳青雲許我面目與他相似。以為既作了親。便不可相似。也 無可奈何、今既看破,親不可成也。因假妝淑女以踐其言,使我懊悔,未可知也。

又可疑也。每日前夕不離。乃今淑女退冊要緊之時,轉不見他,一隱一現 又可疑也 。有此數疑,安肯信以為實?況他淑女行藏至今不肯明說,焉肯叫他明明相見,由 此想來一定是他假妝無疑了。只是如今怎麼摸捉他的破綻?又思了半晌,忽想出一 個主意來,道: 「我如今只苦苦扯了柳青雲,央他又送冊子入去,他自然推辭說不肯受。我再逼他, 當面不受,有人無人便真假立分矣。」   正想定主意,忽柳青雲走來,說道。家母說道冊子已取出還兄,正好榮行,為何 又不發牌?復二三其說何也?花天荷看見柳宵雲面目如洗滌,發似重梳,一發狐疑, 道:「是了! 因說道:「這且慢論 但我叫人各處尋兄,竟不見蹤跡。兄且說這半日躲 在那裡?柳青雲道:「納冊美事,故樂於為之。今繳冊退婚,未免於顏面有傷,因暫避 一時,希圖完事 不意吾兄又作餘波,卻是何意?花天荷道:「繳冊退婚,不美之事。 小弟已自為之類。而納冊美事,沒奈何尚望吾兄為小弟一圖」柳青雲道:「不知吾兄更 欲納於何處?花天荷道:「一聘豈有兩納之禮?止不過誤取出者,仍被歸正納入耳。柳 青雲笑道。『既仍欲納入,初時就不該取出了。」花天荷道:「初時取出者,求至親以 情諒也。今欲納入者,畏淑人以理責也。」柳青雲道,「淑人既以理責,又肯復納耶? 花天荷道:「淑人若不納,全仗吾兄與老伯母之大力,納之可也。」柳青雲道。『納 之可,唯納而不受,為之奈何?花天荷道:「納者 吾兄為小弟之情也,納而不受,則 是淑人 方嚴之命也。是所甘心也、若未納而預惴其不受,竟為不受,則淑女之命尚不可知,

而吾兄已先代為拒絕,豈小弟諄諄懇求於吾兄之意哉?尚望吾兄與老伯母為我花棟極力 一請,若淑女必不允。而面叱之、庭辱之,則我花棟雖死亦甘心焉。不知吾兄以為可否 ?柳青雲道:「吾兄既如此殷殷,有何不可?縱納入,而萬萬以為不可,亦不過徒費一 番周折耳。有何傷哉 當與家母言之,再報吾兄之命。」花天荷道:「吾兄肯如此用情 ,則小弟感且不朽矣。」   柳青雲因入內與楊夫人並藍玉小姐笑說道。花天荷因看錯了垂絲,欲急急索聘、今 見了姐姐又追悔不了,方才苦苦求我與母親,還要把冊子送入。」楊夫人道:「這卻怎 處?就納冊,只怕姐姐不消見他了。」柳青雲道:「姐姐還要見他一次。」楊夫人道: 「又何以還要見他?柳青雲道:「方才還他的冊子,因孩兒不在面前,他心上疑惑姐姐是孩 兒妝扮的。必要母親與孩兒再當面央姐姐出來拒絕他一番,他方甘心踏地而求也。」楊 夫人道:「此情或亦有之,姐姐總是要嫁他的,便再見見不妨。」母子們算計定了。   柳青雲出見花天荷道:「弟與家母再三勸其受冊,他只是執定不允。家母惱了,因 逼他急」花爺如今官大了,我們不便回他。必不受聘,你須自去辭他」他說;女子守

身當以禮,豈可任人取去?前花爺既以冊為聘禮,非不承命,乃守之年餘,儼如一日。 今忽棄而取回,豈禮也哉?然花爺今日貴人,雖行非禮之事,何敢與爭?只得忍辱退還 原聘,聘已退去,則恩已斷矣。義已絕矣。相逢陌路 豈有再受欺侮之理?母親可辭則 辭之,若母親不便辭,即女面辭之亦無不可也。已許面辭,但小弟想此事聘已繳出 婚 事料難復偕 況兄台以雄飛萬里。何患天下無一女子,而必戀戀於此?倘相見時女子無知,又 心懷忿恨,或出不遜之言,兄台還是安受之?還是與校之?與校之,則理屈。安受之 ,又失體。以小弟論來 倒不如從此而止之為妙。」花天荷道:「兄言差矣,凡人之相 與。有恩當報,有情當感,有屈當伸,有疑當白、即此有過亦當承,有罪亦當受,安 可不清不白而糊塗去之?必求吾兄引之。當面一絕。縱使一死。亦甘心受之,斷不畏 葸。」柳青雲道:「吾兄既要面討沒趣,便約來日見之可也。倘有觸犯。不乾小弟之事了。」 正是:       有心人對有心人。各弄機關各自神。       不是翻翻還覆覆,怎知情愛百分真?   柳青雲既許了花天荷面見辭聘,還他帳。延住他兩日,當不過花天荷朝夕催逼, 只得與母親姐姐說明約他面見。花天荷的胸中認小姐是柳青雲妝的,拿穩了柳青雲要

推托,不期柳青雲竟約他面見。到了這日午後,柳青雲自來邀花天荷入去,道。家母已在內廳 相候,兄可自進去見罷小弟恐怕相見時有不遜之言,唐突吾兄,仁兄或者量大受之不 覺,倒叫小弟難過。小弟倒不敢奉陪。」言訖,就要走出去。花天荷一手扯住,道: 「正要借重吾兄鼎力,解勸一二兄若不肯去。小弟亦定沒了把本,如何使得?柳青雲 被花天荷扯了不放,沒法擺佈 只得同了入去、入到內廳,就叫侍女報知楊夫人。楊夫 人又出 來相見,道:「小女說。聘已交還,尚有何說?只是不肯出來。」因看著柳青雲道: 「花爺定要面說明白,他又苦苦推托,你可再入去說一聲。」柳青雲聽了,忙起身入 去。花天荷又忙忙攔住,道:青雲兄去不得,還求老伯母勞一位令婢去請罷。」楊夫 人因沉吟道:「叫誰去請好?又吩咐一個丫頭「可叫垂絲來。」丫頭領命,去不多時 ,忽叫了一個侍女來了。你道這侍女是誰?怎生模樣7       柳也腰肢面也花,何嘗云鬢不歪斜。       漫言終是青衣列。曾向東樓作大家。   花天荷一眼看得。早看見這個侍女正是他接上偷看的小姐,心下方驚駭道:「原 來此人不是小姐。卻是侍女妝來哄我的。」正想不了,忽聽見楊夫人吩咐那侍女道: 「你可入去對小姐說。花爺的聘冊他自在此還要交納入來。小姐受與不受必消自來說 個明白,兩下傳言,恐有差錯。

  那侍女領命入去。不多時,又來回覆道:「小姐說。前日是受過花爺之聘,與花 爺有婚姻之約,故不妨相見。今聘已交還花爺。毫無瓜葛,恐再相見於禮有礙,乞花 爺相諒」花天荷道:「聘冊小姐雖然交出。我花天荷實未收去。婚姻之事尚然如故, 故敢請見 。就是小姐執意不允,亦消當面一言而決,若不當面一言。小姐以為婚已退矣,我花 天荷又以為婚已成矣。明日到任。行將大禮來,到此參差,豈不又費周折?還求小姐 曲賜一面,以定其盟。」楊夫人亦吩咐道:「你入去說。這花爺乃我家恩人,又係通 家。即無婚姻之約,亦不妨相見。況前日已見。今又何嫌?且我與花爺俱在於此,又 非私室,快請出來。」侍女又入去半晌,方有一個丫頭來報導:「小姐出來了。」又不多時, 藍玉小姐又帶了幾個侍女,只開了中門走了出來,對花天荷一個萬福 這回打扮更比前 日不同,真個是:       桃絲桃葉牡丹枝,不是尋常草木姿。       嫵媚入神新睡起,嬌羞出閣晚妝遲。       十分波俏為眉靨,一種芳香是口齊。       若問古人誰比效,慧過南子美西施。   花天荷看見小姐果是另有一個,不是柳青雲假妝,心下又驚又喜,又追悔從前誤 事。忙忙立起身子,連連打恭作禮請罪。只因這一請罪。有分教:女子舒眉,男兒 出膝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喬裝丈母硬主婚 鶻突媒人空著急

  詞曰:   婚姻一片 強逼他生變。及至周全方便,又是一番情面、   斧柯雖見,是非都未辨,兩下空埋空怨,又立糊塗案卷。 右調《霜天曉角》   話說花天荷看見小姐果是另有一位,與柳青雲一般的模樣,方信柳青雲從前為他 行聘定婚俱是真情實意,反是自己多疑過慮。作拙了事情。正急得沒法,忽聽了那小 姐早明明說道:「賤妾雖一女子柔弱。亦曾攻習詩書之教,頗以禮義自持,決不可苟 且失身。任人棄取、前已承君子不鄙封菲之陋,用申荇菜之求。俯賜仙冊以代紅絲, 自幸以終身有托,故日夕觀玩。習其方略。應以佐君子之下陳。詎意待命至今,不知 君子有何所見?又何所聞?忽恃元戎之尊,坐索原聘,使慈母不敢以名教主持,義弟 不敢以風化勸阻,何況妾之柔弱。安敢他言?故隱忍而繳還原冊。聘既交還,若以世法論之。 君子與妾相逢已如下山矣。不知君子之何所見?又何所聞?忽又納冊以續前盟。視夫 婦人倫真如兒戲。在花爺位高金多,固可橫行不顧。在賤妾性劣情頑,亦未有便隨人 顛倒。花爺初待舍弟,可謂義矣,乞求以禮善其終,以成全始之大義、使賤妾伏時得

以苟安於地下 又是君子義外之仁也。倘欲必以貴任棄取於一時之喜怒。則妾雖賤,恐亦不能 從命矣。」花天荷連連打恭道:「請罪,請罪 夫人見責,言言正大 我花棟雖有百口

亦不敢巧致一言以謝過。今日復敢抱慚以請者。以夫人具明眼於世俗之外。置深心於慧 性之中,欲求夫人略諒我花棟一時昏聵狂妄之事。而稍加察我花棟夙夜慎求之心 倘此 慎求之心得蒙垂佑,察知一二。則是花棟今日既就誅戮亦可作一個不負心之鬼。

  楊夫人聽了,因在旁幫村,說道:花爺既有深情,何不剖明?大家也好體面。」花 天荷道:「我花棟年已過了二十,若肯亂就婚姻,如肯苟安,此時金屋藏嬌久矣。只因 癡心要想絕代佳人。故隻身至此。前承青雲憐我花棟一身孤另 許結婚姻因又承青雲知我 花棟志在佳人,許以面目相同,故快而納聘。此固感青雲之成我也。但根青雲既聘之後,不 告行藏雖言名姓。而名姓之近於烏有,凡有所言半吞半吐,似真似假。使我花棟半信半 疑。終夕綢繆,以為天下豈復有相同青雲之美人?或借此以周全友誼 倘被其愚,則終 身失望。故東西採訪,不意命多魔劫,又為有心人所弄 以假亂真,兼之花棟耳目不聰, 遂致一時受蠱,得罪夫人。細細思之,此皆青雲之誤我。及今得仰睹夫人之天姿,方知青雲 字字出於真誠。所言其相同者,尚屬模糊未盡其美也。因追悔其狂,為即俯伏以請荊。

奈事已作拙,可謂獲罪於天無所禱也。」今又犯顏請見者,蓋念事雖作拙,以事原心, 則我花棟實非真知有夫人而敢於冒犯也。即敢冒犯者。亦不過止冒犯假充夫人之侍妾耳 。」楊夫人與柳青雲聽了俱大笑起來。藍玉小姐也微笑一笑道:「君子之用心,固自有 在。但聘冊既已退出,再無復納之禮。冊雖不可復入,婚雖不可再請,然女子受一絲之 聘, 關乎名節,寧可被棄,決不可他圖 謹守閨中,以答君子之用心。若強奉枕衾,逼侍巾櫛 ,恐非義之所當取,則萬萬不能從命言盡如此,乞君子思之,諒之。」言畢,竟帶了眾侍 女仍入中門而去。正是;       不是佳人要買乖,止愁夫婿薄裙釵。       為因爭禮又爭義,始見因緣一世偕。   花天荷見藍玉小姐又正拒一番,竟入去矣。無可奈何。只得再三懇求楊夫人道:「

此事實是小姪作差,有罪。卻幸夫人聽察守禮,有不他圖之言,此猶是小姪一

段機緣,必求老伯母推從前之愛,終始玉成,則恩同再造矣。」楊夫人道:「 兒女性情,且宜緩圖,不可急致 他既有謹守閨中之語。自無改移。從容勸慰 ,婚姻自成、花爺上任之欽命緊急,不及久留 以老身論來,倒不如花爺且攜了 冊子前去上任,以完了朝廷破賊的正事,再慢慢料理婚姻未為晚也。何必急在 一時,惹他唐突。」柳青雲亦聳慂道:「家母之言。最是有理,天荷兄不可不 聽。」花天荷道:「承老伯母與青雲兄美意。未嘗不是金玉之言。但我花棟看 得功名甚輕,佳人難得。今日既目見了不世之佳人,而不至誠意洽以求,乃舍 之而去,以全身外功名,我花棟雖愚亦愚不至於此 且始之索聘,不知有佳人 也 雖得罪於佳人,猶可自解。今既見佳人,已悔而謝罪,又謝之不力,復以 功名而去,縱佳人不我罪。我花棟亦對佳人而有愧矣。又何取焉?楊夫人又道 :「花爺所說俱是有情之言,但恐遲延軍機,卻又奈何?花天荷道:「遲誤軍

機,不過罷官革任。我又 不曾動他錢糧,失他地官,有罪亦輕,安肯捨此而去?」楊夫人道:「花爺既 執意如此。且請再住幾日 容老身再細細勸他,或者他有回心亦未可知。」花 天荷因謝道:「多承老伯母垂青。」遂打一恭,同柳青雲退去。   到了書房中 只是埋怨柳青雲道:「兄既實實為小弟結此良姻,何不正言 正色,候小弟敬而從之。乃吞吞吐吐,假假真真,使小弟疑疑惑惑,將一天好 事弄到這個田地!不知還要算兄之功,還要算兄之罪?柳青雲道:「小弟本是 正言,吾兄多疑多慮,只 認作遊戲,豈容小弟作主?為功為罪。只合聽兄裁奪。」花天荷道:「功罪且 慢論,只是這事雖然決裂,畢竟要在吾兄身上為弟保全,卻推托不得。」柳青 雲道:「這不是推托,但淑人所怪者,吾兄反聘也。怪兄反聘者,以吾兄輕棄 之也。既怪吾兄輕棄,豈旁人之言所可解免?必競還是吾兄自致珍重之情。至 再至三。則淑人之意可 以挽回也。就是方才見一面,言詞甚厲。及被兄分剖一番,忽改為恪守閨中之 約、試思謹守閨中四字。卻為誰守?此挽回之機也。吾兄與其求別人挽回,又 莫如目已慢慢挽回也。」花天荷道:「兄台之言,可謂深得其情。但千求萬求 ,僅得二回。今已謝絕,豈再可見?小弟縱巧舌如黃,則亦難入淑人之耳。卻 將奈何?此又不得不求之別人也。」柳青雲道:「小弟聞古人有千里面談者, 豈盡賴之口舌?」花天荷聽了 忽然感悟道:「是呀,是呀。我花天荷何一時懵 懂至此。詩可以感人, 何不作詩數首以自明?   到了次日,果然題了三首五言律詩:              其 一         欲乞神仙侶,商量一片癡。         只因探麗質,幾復誤紅絲。         顛倒河洲夢,尋常桃李枝。         韶年過二十,孤只尚如斯。              其 二        絕代曾經許,何嘗信有之         幾番勞顧慮,五夜費猜疑        俏影驚初見,芳名話不虛。        於天雖獲罪。還乞念情癡。              其 三        忽從天上見,始恨管中私。         氣懾雲霞質,魂消冰雪姿。        緇衣雖恨晚,抹馬尚非遲。         泣涕求恩赦,原情幸諒之   花天荷作完了三首詩,用長箋寫了 又拉了柳青雲同入後廳,請出楊夫人

來,恭恭敬敬拜了四拜。將詩呈上。求其轉達、楊夫人連忙遜謝道:「花爺有 詩自當交入。何敢勞此過禮?花天荷道:非 過禮也。小姪之苦懷不能申訴。 聊借此以求淑女之垂鑒耳。」楊夫人道:花爺既如此殷殷,花爺請坐了。容老 身自交入去 就道達花爺鄭重之意。」花天荷道:承老伯母如此垂慈,感激不 勝。」楊夫人言罷。遂拿 了詩箋竟走了入去、柳青雲就要邀花天荷出去。花天荷道:「老伯母既命坐 。又自入去。敢不俟命?柳青雲道:「吾兄的佳作,意婉情深,也等他細細觀 玩,識出其中之妙,或可感觸。著立討回音,草草看過,不達吾兄妙處。便非 佳兆」花天荷低頭沉吟道:「這也說得是,但我坐此候信 遲速聽之,又無人 催促,或亦不妨。」柳青雲強他不去,只得相陪坐下,叫侍女送茶。   方吃了一杯茶,只見楊夫人早走了出來,對花天荷說道:「花爺的佳作, 小女捧誦了,十分欣羨。欲要素和又恐於禮有礙,欲置之而不答,又恐不順 人情。老身再三慫慂,方才和了花爺三首在此。因叫侍女送上,道:「花爺 請看,便知淑人之意。」花天荷聽見和了三首之言,早先暗驚道:「怎頃刻 之間又和了三首!如此敏捷,不知作何嬌語?及接到手。展開一看,只見上寫道。              其 一         好逑誰不願,呆想未為癡。        但即思雙美,緣何惜半絲。         豈真無耳目、還是薄花枝?         美玉遭遺棄,百年甘蘊斯。               其 二        墮甑既已破。何須復口之?         似非人說謊。都是自生疑。         心跡雖能昧。神靈應不虛。         一欺遭辱甚。眩玉得毋癡。             其 三         垂青分美惡,辨白亂公私。         橫倚金銀氣,浸凌草木姿。         掛弓宜及早,歸吉不嫌遲。         本不當酬和。憐才一續之。   花天荷看了一遍,不覺狂喜起來,道:「怎淑人有如此敏捷詩才!」 再看一遍。又不覺狂喜起來,道:「怎淑人有如此風雅詩才!既和得韻腳 清真、又和得情性雙美。讀一過,既令我花棟欠理,又令我花棟生感。我 花棟四海求凰。以為必不可得,今既遇此絕代佳人、又與他有約。乃多疑 多慮、自作其孽,以致朱陳不能和合,則我花棟空具鬚眉。生不如死矣! 因朝著楊夫人又深深一拜道:「此事要求老伯母垂慈,救花棟之命!楊 夫人見了,慌忙扭起道:「花爺請尊重,這都在我老身身上。」柳青雲 因亦勸道:「天荷兄不必如此著急,你不見和詩中『歸吉不嫌遲,豈不 又關一線乎?且去散散,不要過於匆匆,有傷大體。使人看見不雅。

花天荷沒奈何,只得袖了和詩 隨柳青雲出來。到了書房中,只是長吁短 歎,看一回和詩,又頓足追悔一回。柳青雲取酒與他對飲,百般開慰,他 只是怏怏不樂,欲之不飲,正是:       鶯消燕息憑誰問?柳思花嗔只自招。       早識陽台雲雨在,豈留芳夢到今宵。   柳青雲見花天荷情緒無聊 不茶不飯。因入內與母親姐姐商量道:「 花天荷也奈何得他夠了。若只管耽延。誤了他的功名,豈非自負?楊夫 人道:「這也說得是。你看事勢就許他作親也罷。」柳青雲得了母命, 因又出來見花天荷道:「兄不必只管愁煩了,家母方才與小單商量道, 花爺不顧功名,戀戀於此。淑女又推推阻阻,不前應承。兩下耽擱豈成 事體?莫若擇一個吉期。待家母硬作 主張,竟送兄台入去成親。淑人縱守禮,也不好十分違拗。家母大家再 相幫勸勉,料他也不得推辭。不識吾兄以為何如?」花天荷聽了不覺喜 動顏色,道:「倘得老伯母與青雲兄如此成就,真三生之幸也。但不知 此吉期可能就擇麼?柳青雲道:「擇吉日甚易,只是還少一個相知的媒

人,小弟在此尋思。」花天荷道:「 待小弟去求府縣,兄自以為問如?柳青雲道:「府縣雖好,但甚不相知 ,請將來未免生生疏疏,倒要酬他。——」   正說不了,忽花灌傳了一個稟見的手本進來,交上花天荷看。花天 荷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的是。

   標下聽用材官馬岳稟叩見。花天荷看了。因對柳青雲說道:「馬 岳既來。他倒要算個故人、莫若就叫他作個媒人也罷。」柳青雲聽了,因 想一想道:「這倒使得。等地入來見過吾兄。小弟再向他說。」因馬岳此 時是花天荷的屬下。恐相見行禮 不便。又差了出來,叫花灌傳令領馬岳入去。馬岳到了內室,看見花天 荷,就先跪下去稟見、花天荷因立起身來。以手一拱,道:「你是故人, 免行此禮罷:「馬岳答道:「材官職在犬馬,正要效勞,求老爺青目,敢 不叩見。」因叩了四首,花天荷方才剛他起來立住,問道:「你此來所會 為何事」」馬岳因取出一角文書上呈。又稟道:「此乃夏按台老爺差材官 齎上的。按台老爺說搗巢的上命緊急,求老爺星夜上任。」花天荷拆看文 書,看了,知道摧他早些上任的 文書。因放下道:「上任搗巢我自在心,但有一事要耽擱幾日。事一完, 即刻行矣。」馬岳又稟道:「上任乃朝廷大事,不知老爺更有何事?花天 荷道:你要問此事麼?青雲兄自然要與你說。你遠來,且暫去歇息。

  馬岳見花天荷吩咐歇息,不敢再言。只得退了出來。直走到外廳,早 有柳青雲接了與他相見 馬岳此時已知柳青雲中了進士,是個貴人,施禮 十分謙遜。禮畢,坐下。因說道:「柳爺高發,小官奉按台之命匆匆而來 ,還失於恭賀,乞柳爺勿罪」柳青雲道:「不敢。」隨即問道:「前日馬 兄取去的遺計,小弟甚是擔心,不 知內中是甚計策,竟成了大功?馬岳道:「連小官也不知道,只是夏大人 心下明白 故所用的兵將殺峒賊就如斲瓜切菜。夏大人因花爺遺計神妙, 成了大功,故上奏朝廷,要花老爺去任兩廣搗峒賊之巣 朝廷見奏 花老爺 能搗峒賊之巢穴 便十分歡喜、因即准了夏大人的薦本,升花老爺做兩廠

總戎 立望其成搗穴之功,故夏按台大人著急。差我小材官星夜來請他花 老爺去上任小材官方才已再三稟知花爺。不知花爺卻為著何事尚在遲延。 不肯就去上任。但上任之事,已奉 朝廷聖旨。乃是耽延不得的、只好還要柳老爺代言一聲:「柳青雲道:「 花老爺也別無他事。只因前日曾聘定了家姐。今要成了婚。以便好同去上 任」馬岳聽了,一時也摸不著頭路,只得支吾道:「此婚若是久定下說 妥的,只待嫁娶,便早晚可以成婚,有甚勝處?只消幾日工夫便可行了 。倘或還是阻滯。又不如上了任,待搗巢成功再從從容容以偕秦晉 未為 晚也。何必匆匆草草,結得不暢?」 柳青雲道:「聘定已久,一毫也無阻滯。今吉日已定了,百事俱備,只 少一個相知的月老。在此遲遲、今馬兄來得甚是湊巧,彼此相知。只得 要借重了。」馬岳聽了 道:「方才花老爺說有事要用他管,又言柳爺還 有事吩咐,想就是此了。」心下十分要推托,卻一時沒法、他只得勉強 言道:「花老爺與柳爺吩咐敢不承命 ?但恐上官的大喜事,小官下屬怎敢劻襄?柳青雲道:「冰人月老,從不 論人 馬兄須推托不得。」   馬岳口雖應允,心下卻暗暗吃驚道:「這花總戎也不是個人了 前日 我來議趙小姐婚事。你既定下柳小姐。便將該辭我。為何一口不違。竟以 碧玉連環作聘,把趙小姐定了。使趙小姐在家癡癡作守。你既聘定了趙小 姐,今僥倖作了這等大官。就該快快去上任,要他作夫人以完花田一段佳 話。卻又何倒先在此處要與柳小姐結婚呀?論起理來,甚是不通 若在當 日,便該說他幾句、況趙參將與你議親事,你還是一個幕府的名色監軍 。趙參將自己嬌生嬌養的千金小姐, 肯許嫁與你,雖說是自女子花田起見,卻也是一段好意。你今日做了兩 廣的總戎,怎便自大起來。看人不在眼內,說也不說一聲,竟在此處又 另結婚!竟不管趙小姐與趙參將的死話、前日趙參將聞知他升了總兵, 合室好不快活。眾親友賀喜的酒也不知吃了幾多,只望一個總戎女婿到 任來結親,以為榮耀。他明日竟同了新夫人雙雙去上任,此時趙參將反 是他的屬下。又不好去講,怎不生氣?參將他生氣還猶自可只怕這趙小 姐得知了,還要氣死哩!若此事與我無乾 那去管他。況此事又正是我 的首尾,豈有個不埋怨我的道理」今 柳家又要我作媒,我又無法回他。明日趙家知道不說是他們久定下的只 認做近來的新事。一發要恨我作冤家了,如何過得。」心下躊躇個不了 欲要發些言語攔阻他們,又見柳家鋪氈結彩,笙篁鼓樂。火藥花炮, 筵席酒水、日日備辦 料也攔阻不住、欲要對花天荷細說一番,花天荷

此時已作了總戎 正屬他管,入見要吏人傳稟 及見了面,說話又有許多 不便,不能盡情 又要對柳青雲說明聘定

趙小姐之事,又見柳青雲是個新進十,正興匆匆嫁他的姐姐,怎好開口 ?若開口,不但柳青雲不喜,花天荷聽了豈不恨我破他的婚事?心上千 思百想,無法止他 想來想去。忽想道:「止雖止他不住,也要提他一句 。免得明日他又說是一時忘記了」要 人去面稟 又傳請費力、因寫了一個大紅手本。瞞著柳青雲央花灌暗暗傳 達與花天荷看   花天荷接了拆開一看,只見上面寫的是。     標下聽用材官馬岳叩稟。     前蒙老爺所發碧玉連環一件,以代紅絲事,趙參將轉付其女趙 小姐收貯為聘矣。     迄今經年,恪守不二。今幸玉旌遙臨,威揚兩粵。趙參將不勝 雀躍,以待後命,   懇恩批示。花天荷看了暗笑道:「他見我在此成婚,只道我忘了前 盟。故如此著急。我代友深心。他如何得知,也怪他不得。」因於手本 上面批一筆雲。     花田之盟,既以碧玉代紅絲,自有青雲成吉士,可安俟之     候本鎮到任後 即當使之踐盟,決不有辜淑女 可諭知之。

  花天荷批,依然叫花灌傳與。馬岳看了。又喜又疑、喜的是毫不推辭
,疑的是莫非要娶兩個?然而不敢再問,只得且放在一邊。那裡得知花天
荷別有向意,句中含的啞謎正是:
      冷暖何曾為識我。陰晴不便與人知。
      枝頭只待開連理,方信春風是護持
  馬岳得了此批。暗暗留以為據、只因有此一批,有分教:鴛鴦雪隱,
鸚鵡柳藏。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美恩愛親折證方得分明 好姻緣各揣摩尚多疑慮

  詞曰:   性呆情急心兒劣,今日方才妥貼 如何申也如何折,細向枕邊說。   柳枝節認花枝節,那裡去尋分別?任君扯也任君拽,還是相思小劫。   右調《桃源憶故人》   話說馬岳見花天荷在柳青雲家結婚,暗暗著急,不表 且言柳青雲見作 親的百事,俱已打點了端端正正,只待吉日便要合巹了。心下又思道:「 前日淑人千推萬阻,今日一言不出,不免前後不相合,又太容易了些。」因又見花天荷,言道:「此事雖 家母硬作主張送兄入去合巹,料思淑人必不敢剝家母的面皮。但家母既要 硬主張,又不便只管去求他,既不去求他,倘他竟漠然不知,到臨時竟不打點,突然而人。觸他之怒。說甚 言語,未免彼此不悅。以小弟想:古人臨娶時,有催婚之詩。兄台何不作 詩一首先迎。待小弟叫侍女送 了入去,一則通他一個消息,一以探他一個口氣,豈不為妙。」花天荷聽 見了,大喜道:「青雲兄之言是也。」因用了三尺紅綾作催妝詩一首,道:       拜禱三星沒奈何,橋邊烏鵲已填河。       百年錦片當今夕,千萬相投莫用梭。   花天荷寫了,交柳青雲看,道:「小弟氣餒矣,詞不能警,只合如斯 而已。」柳青雲看了,大笑道:「吾兄之詞,可謂卑屈而又懇款,淑人縱 心腸如鐵。亦應在此詩化為粉脂矣。妙不可言」因拿了入去,與母親姐姐看,道:「花天荷情已急矣,不 可再難為他了。」   藍玉小姐看了詩 也笑將起米,道:「詞雖遊戲、體實風流謂之才人 ,實無愧也、催妝詩雖無和體。然意有所托。不可不答、因用錦箋也和一 首。道。       良人意氣敢誰何。簇簇乾旄擁渡河。       只合橫戈補天象,豈堪相對弄金梭。   藍玉小姐作了,又叫侍女並紅綾原侶俱拿入去,放在後樓下壁上柳青 雲因抄了一個稿子,來報知花天荷,道:「恭喜婚姻之事妥矣」花天荷忙 問道:「吾兄何以得知。」柳青雲道:「淑女見兄催妝佳什。十分愛賞。言道:詞雖遊戲,體實風流、又 說:催妝從無和體。然意有所托。不可不答。因也和了一首,但不裡拿出 、小弟悄悄抄了一個槁子在此,你看毫無相拒之意,則此事自然妥矣。」花天荷接詩一看,不勝驚訝道: 「淑人胸中怎如許淵淵,我花天荷又何幸得此佳偶?真萬戶侯不易也。」 二人看了又看,說了又說,歡喜不盡。   及到次日吉期 柳青雲先在大廳上設起了酒席,待了馬岳冰人,然後 排列喜筵於內廳相候。到了吉時。便令樂人大吹大打,迎了花天荷入去、 花天荷是總戎的服色,柳青雲是新進士的行頭,好不光華榮耀。迎到後廳;先是花天荷拜了天地。方拜見楊 夫人。又與柳青雲也對拜過。然後尊花天荷是新婿,獨桌上坐。柳青雲主 席下陪。樂人吹彈歌舞,直飲到入夜方才止飲。叫丫頭侍女僕婦,用幾十對花燭,外面笙簫細樂遠遠吹作 。竟將花天荷迎入後樓,與夫人行合巹之禮、二新人交拜過了,眾侍女一 齊就擁入洞房。此時洞房中酒席已擺端正,眾侍女就替藍玉小姐揭去紅巾 並肩坐席而飲、花天荷忙偷目 把新夫人一看,見果是前回相見的,今日金裝玉服比前兩回更覺美豔非 常。及細看面龐,眉目卻是柳青雲一般無二,滿心歡喜。席上一面飲酒 一面勾挑藍玉小姐說話。小姐見侍女 旁立。但低首不答。花天荷倒是得意之極,也不管小姐答與不答,吃一杯 便又勾挑來問,藍玉小姐只是不答   直飲到完了,同入羅幃成婚之後,花天荷再細細詰問:「柳青雲如 何面龐與夫人無二?」柳小姐方微微答道:「青雲即賤妾同胞之弟。

形容相似 只因君子不以舍弟為鄙陋,故舍弟敢以賤妾奉侍君子也。」花天荷乃驚訝道:「青雲既與夫人司胞 何不直言?乃詭其姓曰藍。詭其名曰玉。此何意也?「柳小姐道:「藍 玉者妾之別字也 舍第並不曾詭。花天荷道:既是姐弟 只消一言指明,快心久矣。乃必東西遠扯。使人生疑 何也?柳小姐道:「舍弟不近指而必遠指者。或亦有說也 蓋慮君子多情 、恐容易成婚,一時過於溺愛,有誤遠大之程、故隱約其詞。冀婚期少緩耳。而功名必速」花天荷聽了不勝 感歎道:「我不意青云為我亦至如此 直可敬也、但還有所疑,青雲兄言卑 人曾見過夫人。此何說也?」柳小姐道:「此亦非無影。妾本見過君子。而君子不知耳」花天荷又驚道: 「這又奇了、我花天荷留心才美。不啻性命 豈有見過夫人如此儀容 而竟漠 然不知者 必其如在夢中也。且問與夫人見者是何時?柳小姐道。向日來薰亭睡鴨池賞荷花,與君相對聯吟 者 即妾也。」花天荷聽了又驚又喜道:「原來那日聯吟者即是夫人改技遊戲 ,我就疑青雲苦苦推辭不能詩詞,及至對作。又令我花天荷接應不暇。原來是夫人遊戲。我花天荷真被

賢姐弟騙殺也。這等說起來,則好戴烏紗皆夫人之命也」柳小姐道:「詩詞 一道。舍弟實奉先京兆之戒,而未敢留心 凡前所和,皆賤妾為之捉刀、正以脂粉抱愧。不意反承君子之 垂青,結成珠玉、乃天緣也」   花天荷道:「這還說是香奩詠雪,夫人之常 青雲前說。破青削天與花皮 豹二賊之遺計,亦出之夫人不知果否?柳小姐道:「此事雖妾為之,然破賊 之方略卻非妾能。實具於冊中。妾不過見君子已歸,按台又求之甚急,恐失此好機會,故大膽代以應酬 耳 不意破賊成功、竟捷如影響,真仙物也。」花天荷道:「夫人說來,則 個日卑人之烏紗,皆夫人之賜戴也、此德問以為報?且夫人既知破二賊之方略,則破大藤峽之方略,想亦 玩之熟矣。」柳小姐道:「據冊看來,從青羊嶺而入,不半夜便可直誅賊首 矣、但就圖而觀,捷徑險阻昏暗難行。必得一亡命之徒,而又有些機知之才,率眾奮勇,而全不疑不懼 方可成功。若見險而不知求平。遇狹面而不知向寬 便恐難矣。」花天荷聽了 滿心歡喜道:「不意夫人論兵如此精微,令人敬服。卑人何幸得之,以為佳偶。此去揭巢全仗夫人為之 借箸矣。」   柳小姐笑道:「今日在此,惟妾侍奉巾櫛。或承賜問,得以展在腹心,

倘明日至廣,則恐碧玉連環所聘之夫人又將主謀矣。賤妾芻蕘,恐難當此美 稱。」花天荷大笑道:我只道我花天荷性僻情癡,為夫人與青雲藏頭朦尾耍了,直到如今方才明白。 不料夫人與青雲兄這等智慧,也被我花天荷藏頭露尾戲耍得有趣。」柳小 姐道:「以賤妾姐弟之愚,受良人之戲耍,何足為奇。但恐碧玉連環之聘。非戲要也」花天荷道:碧玉連 環若非戲要,終不成我花天荷又聘定一夫人!不瞞夫人說。我花天荷若是容 易聘定於人。此時羅綺中偕秦晉久矣,只因賦性愚呆,看天下之脂粉珠屏不上目。故隻身至於老大、前因 偶見青雲兄丰姿之美,取辟言之。不意天緣作合,果有同胞之夫人在,遂為 青雲將只足係牢矣。設使碧玉連環又別有聘,必天又生一夫人而後可、使天若不能再生一夫人,而謂花 天荷又等閒別聘,恐花天荷矯矯自持,不如是之濫定也」柳藍玉道:「君子 既非浪聘 則碧玉連環置之何所?花天荷道:「此事明對夫人說了罷 向日青雲至廣東,我曾拉他到花田去 看花。不期我有公務耽延。青雲先獨坐花下,忽有一個女子,面如花解語, 眉似柳含煙,年始被瓜,適逢其會。因見青雲弟少年美麗,從倚移時,四目交投,兩心如印。彼時卑人 後至,見青雲弟神不守舍,細加盤問,始知幾為倩女魂離 訪悉旁人,知為 趙府閨秀。因見青雲弟拳拳在 念,教戲以蹇柯自任,嗣後以桑總兵兩情不洽,乃從青雲去。旋在府上數月 ,皆以詩酒寄興 豈知令弟他出,又值馬岳以花田之邂逅,千里追尋,卑人因 恐坐失機緣,故不惜張冠李戴,詭托借聘於老母,而以碧玉連環代下溫嶠之鏡。緣非泛泛也。」藍玉笑 道:「事原如此。而君子用心苦矣。」   你言我答,不覺銅漏已稀 二人隨即盥洗登堂,請楊夫人及柳青雲出來謝親 ,井言王事緊急,三日後即要動身。柳青雲聞知,亦要送姐姐去上任 一時間, 花天荷出外款客去了。藍玉小姐隨將夜來天荷代他暗定花田之婚,細細告知兄弟青雲。柳青雲笑道 :「花田之遇,耿耿於心久矣。前聞姐夫原是自己行定。卻不知為我 果欲入廣 訪求確信。只因這些時無事入廣,故不言起。今既入廣上任,這件婚姻定要坐落在姐夫身上況姐夫此 時又作總戎了 未知肯開口吹噓之力乎?柳小姐道:「這件婚姻既是你心上所 喜,又是姐夫作得來的、我包管你成就 此時不必開口 若開口,連送我的情都沒了。」柳青雲道:「姐 姐說得有理。」楊夫人見女兒女婿將要起身,只得預備酒席送行。轉眼之間 ,已是三日,花天荷竟出牌到府縣,撥轎馬人夫與柳小姐 柳青雲,拜別楊夫人而長行矣。正是;         為女求夫婿,時思婚約成。         誰知婚合後,反作別離行。   楊夫人送女出門在家思戀不表。   卻言花天荷夫婦與柳青雲發牌馳驛而來,一路所過府縣,送的送,迎的 迎,好風騷、不多時,早到了廣城。合營的將士皆遠遠迎接。此時桑國寶已 退出衙門,住在外面,只候交印、花天荷隨把扛箱井家小接入總戎衙內居下 一面擇吉受印,一面拜叩按 台,一面遵節接見將士,一面即發號施令,一面即悄悄伏兵要路,以邀出劫 之賊,一面即挑選兵將欲作搗巢之計 到任不一月 而兵威嚴肅,遠近震懾 峒賊聽之無一人敢出,一時地 方甚是安泰 且按下不表   卻言趙參將自迎接總戎,見總戎已有了夫人。忽然不悅。還只認作久娶 下的,無可奈何、只見馬岳問之,自行聘後從新才娶的,氣得這趙參將話都 說不出來 要對女兒說知。又恐女兒急發了病,只得瞞了女兒。悄悄來與馬岳計較道:你前日在閩中既見 他結婚。就該代我稟聲。」馬岳道:「我怎不稟哩」就取出用日的稟帖來與 他看趙參將不識字 見有批句在上 因問道:「不知批句是甚麼說?」馬岳道:「若論批句,說是 決不有

辜淑女 還是不確,但他們文人下筆包括深沉,你我武人粗魯 一時參他不透此 事是隱瞞不過的、你還消拿去與你令愛小姐商量、他聰明伶俐人,方看得出他的好歹。   趙參將聽了 道:「這也說得是。」因拿了他的稟帖,回家與女兒看,並將 花天荷又娶親之事細細說了一遍。趙小姐聽了已是驚疑。及看了稟帖,乃暗暗 忖思道:「若言他守盟。就不該又娶了。若言他負盟,為何又有決不有辜淑女、大都還是個要兩全之 意。我如今欲要叫父親與他爭論。奈父親又是他的屬下;欲安心聽他行止,自然 要在第二位 莫若作詩一首,以作申文呈上他。看看他如何發付?因自己作了一首七言律詩 用鴛鴦紙 寫好 外面卻將趙參軍的護封封了 用上關防印信,叫人投到總戎府內來。   此時花天荷正退在後堂,與柳夫人青雲吃茶閒話,息傳入趙參將的文書來, 恐言兵事 不敢遲遲。遂當面拆了一看 那裡是言兵事?卻是一營七言律詩,因大 家向前爭看。只見上寫著。       莫道油幢勢位炎,紅絲曾感係香奩       鼻當掩處芳蘭臭,心到甘時苦李甜       漫以蔦蘿皆可托,須知水火不容兼       好留向日花田眼,驗取腰圍若柳纖。   花天荷才看完,正要笑說甚麼。忽報夏按台大人來拜,只得出來相見。   柳夫人與柳青雲因又看了一遍。柳夫人還嘖嘖贊賞 柳青雲乃拂然不悅道。此 正兄弟前日所說的花田事也。為問詠及油幢。扯到姐夫身上?又言紅絲曾感係香奩 ,莫非姐夫瞞了我們,又暗暗聘了?」柳夫人道:「這也未必。」柳青雲因又把詩看了一遍。道 :姐姐你怎生說未必。你看他說苦李甜 水火難兼,似連姐姐都褒貶在內,而不容 並立也。若不是姐夫聘了,如何詩中說到此處?另是一個之說,所云花田眼卻又是小弟之事。豈不 是姐夫總戎的名色,竟自圖了。何向日明明對我說,為我定了?近日連不提起。 我此來還癡心指求他為找周全。由此看來,料也無望我明日就要行了。」柳夫人道。事不可知,你 不可性急。他若果又聘了此女,卻又置我於何地?依我言來。你只推不知,但央他作 伐。看他怎生回你?柳前云想一想道。姐姐說來甚是有理,且住下再處。」柳大人又把詩細看兩 遍,道:「此女之才甚是秀美 正好與吾弟作配。柳青雲道:「小弟在花田見他時。 只見他容貌端莊。有可耶耳。並不知他又具此才華,卻不甘心為姐大占去 乞姐姐須為我作主,省 得爭奪,傷了和氣。」   柳夫人道:「你勿多言。但依我行事。包管你成全。但此女雖以詩來打探。實 亦賣弄才情 若不答他一首。使他看得無人物了。待我代你和他一首,泄泄他驕矜之 氣。」柳青雲道:「如此更妙」柳夫人因取筆硯也和了一首 道。       有誰涼也有誰炎,須認溫家玉鏡奩       他事無關休眼熱,自情守定到頭甜。       纏綿始信絲羅美,既濟方知水火兼。       好復花田眉與黛,待郎秋筆畫纖纖。   柳夫人作完也取一幅鴛鴦箋,叫柳青雲自己寫了 也用官封封了,交付趙參將 趙參將得了,忙忙付與女兒。趙小姐看了 暗暗歡喜。又想道:「看他前批馬岳手稟 道 決不有辜淑女,今又和此一詩。叫我好待,用意平和深婉,其中必有妙用、若再嘖嘖,便失 女子靜好之意了。」因對父親說知,安心待娶,不表   卻言夏大人來拜花天荷,是為薦本中曾許朝廷作平巢之計,今特來商量,要花天 荷舉動。花天荷許允發兵。夏大人方去了。花天荷仍入內堂,要討詩看 柳夫人方言 道:「妾已和他一首,也用官封發付趙參將去了。」遂把和的草底付與花天荷著。花天荷看了 大笑道:「夫人答此詩,好著得他疑疑惑惑」又看見柳青雲不言不語,坐在一邊 因 笑道:向日許兄的定親事,今何如?須要謝我」柳青雲道:「為小弟訂婚是兄作監軍時事也。今 日兄又作了總戎,高擁油幢,勢位炎炎,恐又當別論。」花天荷大笑道:「前日作 監軍,是我花天荷、今日作元戎,也是我花天荷。我花天荷縱要作兩截人欺人。也不好欺柳青雲 一個簇簇新的進士、兄但請放心,只打帳消受花田美人便了。幾句話說得柳夫人並 柳青雲都笑起來了。只因這一笑。有分教:月將輪滿,尚慮雲欺;花已井頭,猶疑春賺 不知後事 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認花田俏佳人得婿 平峒賊大丈夫封候

  詞曰:尋花問柳非淫蕩,有個人兒心上、相思恰得相依伴。好段風流傳
     封侯原有封侯相,不是心貪想妄。山般氣骨海般量,名在凌煙閣上。
右調《桃源憶故人》
  話說花天荷冷一句熱一句,又說又笑,說得個柳青雲認真不得,認假不得,只
得忍耐性兒守候。花天荷卻暗暗與柳夫人計定,叫收拾下一間廳室,好與柳青雲成
婚。又一面叫了馬岳來吩咐道:「你向日所說趙小姐的這堂親事,原非本鎮之事。乃本鎮為舍親

柳青雲所訂。一向因趙參將誤認是本鎮,故我不曾明言。但以柳家的碧玉連環並柳 家的姓名行聘,。原約定遲年餘待本鎮至廣,與他結婚。今幸柳青雲又中了進士,現同本鎮在此 ,你可傳知趙參將。叫他速速打點。本鎮數日內就要為柳舍親擇吉成婚了。」馬岳 聽了嚇得呆了半晌,不敢開口。花天荷因又問道:「本鎮吩咐你話,為何不答應?馬岳方稟道:

「材官向蒙老爺差委,聘定趙家婚事,雖名帖借用姓柳 卻實傳說是老爺自聘。今忽 改口說是柳爺,恐參軍將責備材官言語不實,故小官躊躇 未敢即對。」花天荷道:「此乃本鎮當 日一時權宜之計,與你不乾,你去說不妨。」馬岳見本官再三吩咐,不敢只管違拗。 只得領命出來,見參將把前情細言了一遍。   趙參將聽了氣得心內如火,道:「這小畜生怎這等無禮欺弄人?你作監軍時,定 了我的女兒。今日僥倖作了元戎,便要賴悔婚事 現在碧玉連環作聘。我明日就去見按 台。向他說明了 央他上本、事關倫理 非同小可。他不過以我在他的屬下,故敢如此放肆。找 便拼了不作這參將。也不受他籠絡 馬岳勸道。事須三思,不必作忙,我看總戎不是個賴婚之人。只怕其中有其原故。還須同令愛小姐細察」趙參將道:「有何細察?總是小女在花田 親見其人,說他後日終有際遇。故我許嫁於他。誰知他今日際遇了,便自大起來 倚了他是一個總戎 便作此僥泊之事 如此小人,便退了婚事,未為不可、但因小女戀戀花田 故受 此小畜生之氣、馬岳道:「你這說且慢言,我今日見他。說到別人我也就要觸他幾句,因未見你,不知你意下何如,故我閉住了口。你既如此說,等我再去探他一探」   因別了趙參將又來見花天荷,稟道:「小官見趙參將使申老爺之命,趙官人說,這 堂親事他原來不敢仰扳大人 只因他小姐在花田中見了老爺,一心一念願奉巾櫛。故央小官千里至閩。仰扳老爺、體雖不敵,然一片仰扳之心實非泛然 老爺設於彼時不允,也只得安 分。不意承老爺欣欣相從。即以碧玉連環見聘,趙參將以為得遂兒女之私,不勝雀躍。不期老爺今日位高品大,不屑俯就。又移與柳爺 若論柳爺已占科甲,自是玉堂金馬人物。 趙參將一個武弁女兒,得與之作配。非不滿願。但起自趙小姐的初意,原為花田看花起見 今若只論富貴,不本初心、恐於人倫,風化有傷。故小官特再來稟知老爺,念此一段姻緣 始終如一,求老爺再加斟酌。」花天荷道:「此段姻緣,趙小姐托你至閩而願嫁者,原是花田看花而願嫁也。即本鎮以連環為聘者,亦為花田看花而願聘也。但花田看花乃柳舍親 之事,非本鎮之事,不要錯認了。」馬岳又稟道:「花田看花既是柳爺。小官至閩求聘,為何老爺竟欣然發聘,而不辨明?」花天荷道:「有說也。向日柳兄在花田中看見趙小姐 。即央本鎮作伐、本鎮雖應允了,卻匆匆去任。不及議此,常掛於心。彼適值你來。恰以花田女議婚,本鎮知其錯認。故將錯就錯 明用柳之碧玉連環,借柳之姓 暗暗代柳作伐、 此時若言明是柳非花 汝又不敢作主受聘了。此婚若果係本鎮自聘。本鎮亦有耳目 豈不知趙小姐才美過人,又安肯苦苦推辭哉 但受柳舍親之重托,故不敢負心耳 況小姐立志矢誓 欲從花田之人 苟冒以承充,花燭之夕 看破行止、遭其污辱,何以作詞?故今托為改正也 馬岳聽了大訝 道:「原來如此!有許多曲折,趙參將如何得知?豈不孤負了老爺一片美 情!容小人再去傳知,使他們感荷總爺之恩。而待柳爺之娶」   因又別了花天荷。來見趙參軍、又把前言說了一遍,道:「我原疑其中有甚原故。 今日果然。」趙參軍道:「說便是這等說。娶是不敢與他娶去。倘他娶去,那柳青雲不是花田看花之人,而要回來便費力矣!馬岳道:「若不肯他娶上,除非今日說明。若不說明 ,到了臨時再又作難,便非禮體。我想此事又似真。又似假。我們粗人一時參他不出。還該與令愛小姐商量,他聰明人自有個分別」趙官人以為有理,遂入內向女兒說知。趙小姐 道:「花元戎此言不為無因,向花田所見實是其人的係書生,未必是花。既而行聘。即托姓柳,用意更深。即所批馬岳手本有雲。此花田之盟,又云:自有青雲成吉士」、青雲乃 柳之號,又云:到任之後,使之踐盟」皆碌碌是為人謀。今又如此說明,則花田不是花,是柳」,明也 父親既懷疑不決,只消再煩馬爺先稟一聲。   臨娶之時 少不得新人親迎 若果是花田之人,自承命上轎,不消說了 倘有不是, 則唯守花田之盟,終身不嫁可也。」   趙參將聽了大笑,道:「此言甚妙。」因出去向馬岳說知。馬岳亦喜道:「我就說 還是小姐有見識、如此說去,又不致元戎之怒。又可分別真假」遂仍來見花天荷道:「老爺成就花田美意已與趙參將說知,參將聞之不勝感荷。但他的小姐心心念念還認是老爺, 待柳爺親迎之時。若果是花田之人,自上轎而來,不待言也倘不是花田之人。再三央小官稟過老爺,決不肯輕易從人,必貞守於家。矢不再嫁,以全花田之節。求大人勿罪。」花 天荷聽了大笑道:「此女子可謂真情守義矣。又細心慎重如此,可敬,可敬。俱-一依他。」馬岳兩下說定了。花天荷因卜吉行了大禮,又擇了吉日成婚。   柳青雲見花天荷與趙家打點行過了禮,又安排作親。卻不知可是為他?又不好去問 。欲悄悄暗訪,又不明白、甚是躊躇納悶,只等至作婚這一日,以為必叫他打點、花天荷偏不言不語。柳夫人又只是笑,井不言出長短,急得個柳青雲坐又不安、立又不寧,只 好走來走去。只捱到黃昏之時,外面迎親執事燈火俱打點了停停當當。花天荷方入未,笑嘻嘻對柳青雲言道:「賢舅不必狐疑,我的氣已出了 快換衣冠去迎親罷。」柳青雲又怕是 耍他,不敢答應。忽見姐姐也來催他,方信是真,才滿心歡喜。忙忙去換了烏紗帽,大紅員領,出來言道:「雖承姐夫、姐姐高情。成全阿舅,又恐趙氏指望元戎,不肯從我書生, 卻又奈何?」花天荷道:「他注意在花田之人,雖王侯不易。賢舅真正花田舊識,自然在念、但他如此精細,賢舅亦須拿出眼力來,不要被他換了。」柳青雲道:「這個換不來的 ,花田美人的模樣不但至今未曾去心,只時時在夢寐中看見的,如何換得?言之大家一齊笑起來。不多時,言吉辰已到。許多家人簇引了柳青雲峨冠博帶騎一匹高頭駿馬。排列了 幾個旌旗燈火、笙簫鼓樂出去迎親。正是:       燦燦三星正在天,河洲有路接花田。       漫言淑女容如玉,先羨才郎美少年。   卻說柳青雲前呼後擁,爭來趙府迎親。早有趙府向日跟小姐到花田去的家人一路 迎看,都紛紛來回報導:「正是那個花田看花的少年。」小姐猶恐有誤,又吩咐丫頭 來門前認真,丫頭們看了,進來紛紛傳說道:「正是花田看花的那個俏郎君」趙小姐見家人丫 頭報來不差,滿心歡喜,一面打扮。不表。   卻言柳青雲的馬到了參將家門口,趙參將已知是花田看花之人,又見他頭上烏紗 映著白面,那容貌俊秀不減女兒,心下不勝欣喜、因叫一班戚友、武官,將柳青雲扶了下馬,直引入中堂。相見過就擺出酒來,請柳青雲上坐。你一杯我一杯,飲得柳青雲半醉。 因外面的執事人價再三催促放,女兒方才上轎,柳青雲上馬。一路迎了回來。花夭荷 與夫人俱是大紅吉服,接了入去。直入後廳,雙雙拜了天地,然後夫婦對拜了,又與花天荷、 柳夫人同拜過,方才送入洞房飲合巹之卮。柳青雲見是花田美人。趙小姐見是花田少年,各遂了心,歡喜非常。飲訖,同入鴛幃,百分如意。方細說是訪錯了花天荷。仗花天荷大 力,以錯就錯。成全了這段姻緣。十分感托。夫婦過了三日,即雙雙請花天荷同柳夫人叩謝。花天荷方見這趙小姐生得儀容絕代,不下於柳夫人。趙小姐看見柳夫人才貌也自敬服 、柳青雲成婚之後,忙差人回去報知楊夫人、不表。正是:      不須浪喜與浮驚,自古婚姻曲曲成。      若有成言便成就,何由又見許多情。   花天荷成全了柳青雲婚姻。完了一件心事,便暗暗打點作搗巢之計。卻因 峒賊訪知前日破青削天 花皮豹是花元戎之遺計。故花元戎上任之後,無一個峒 賊敢出來行劫。花天荷無因尋他破綻,遂借柳青雲作婚事名色將各方兵卒散了回來。每日只是吃酒作樂 。全不料理兵事。峒賊訪知,便又有幾個奸狡不怕死的,出來行劫。有人報知 花天荷,求出兵攔截。花天荷故意慌張,不肯出兵。及自出兵。又邀截不著他的去路。峒賊劫了一 次。見無人制他。便一人傳二,二人傳三,又漸漸的四方出來行劫,盡以為花 天荷元戎也是一個虛名,不足畏也。花天荷探知,乃出了許多招撫的告示。掛於四方。告示上寫著。     欽命兩廣總兵官都督府左都督同知花。為招撫峒賊   事。竊聞聖世有自新之法,王者無不戒之誅。兩廣峒賊   為患久矣,本鎮奉上命以彰天討,本宜督兵蕩平巢穴,   但念生吾土者,皆吾赤子。不教而殺,恐傷王仁、故特   告爾 為賊必不能昌,作亂終當受禍、可速悔心革面,   束縛軍下,以求恩撫、在釜上魚可免生烹,籠中之鳥得   保死命。倘或無知不悟,仍肆殘毒,便當盡戮虎狼,填   於巢穴。決不容鼠賊跳梁於平世。今與汝約:初限半   月,次限十日,三限五日,共限一月。相率至軍前受   撫。如過期不至,便當親提大兵直臨峒賊,先誅渠魁之   首。次剪四凶之翼,然後蕩平各穴,孑立不留。汝其勿   悔特示。將告示四路裡張掛了。   早有峒賊看見,報入各峒。賊首看了,付之一笑道:「這花總戎前日初 來,傳說他有些本事,故我們謹守了多時。這些時又有人去尋些衣食,他也 照顧不來。今日不知何故,又出告示說些大話出來,豈不可笑?我們不但不受他撫,偏要在這三限中去 騷擾他個不寧,方知我們的厲害。」故相約了時時去劫。不表。   又言花天荷既出了告示。然預知峒核定是不服。因悄悄的叫了賴自新來 ,吩咐道:「本鎮不日就要行搗巢之計,你敢領兵深入麼?賴自新稟道:「 標下身屬於大人,生死聽命。倘蒙天恩指使,即蹈湯赴火、捐棄頂踵亦當甘受,以報天恩。況搗果之策

出。(之定然百討百勝而成大功,安有不肯深入之理?望元戎委用勿疑!」 花天荷聽了大快道:「你果有此見識,便破賊易如指掌矣。」因叫至面前。又吩咐一番;」本鎮有揀下 精兵一千人,我即授你以監軍之職。你可率領著暗暗伏於鼠山旁,待本鎮親 領大兵由大路揚聲攻其峒口,彼雖恃險料我兵必不敢入,然必悉峒中之猛勇至峒口把守 他的大藤峽正寨 必定空虛,本鎮即於黃昏時候放一個號炮,你可率領此一干精兵悄悄的由青 羊嶺過破甕谷,直至麻石灣。又由於水缺轉人蛇皮樹,到了兩截峽。乃是大藤峽至峒口往來的大路。路 中有半里最狹,叫作喉口谷。你可速命眾兵丁移道旁亂石。將這喉口谷塞了 。他便首尾不能相應矣。然後又從七曲關繞出挖踏蹭,不須半夜,便可直至大藤峽之正寨矣。瘟火蛇深 入峒中,萬萬不想到有兵劫寨,自必熟睡。汝出其不意,一時鼓噪而入,聲 言大兵已至。彼縱兇惡,亦當嚇死矣!汝既洗了賊首,便宜放一把火。焚其寨柵 速速的依原路而歸, 免得東南西北四方。一時聞知前來相救。此功成了,定有重賞。此秘言也, 萬萬不可輕泄一字。輕泄者斬。」賴自新道:小人蒙元戎大人天恩提拔,又是賴自新功名之路,焉敢浪泄 ?」遂領命而去。   倏忽之間,已是一月。過了三限之期,出劫者紛紛見告,而受撫者並無一 人。花天荷因出大兵直到瘟火蛇的峒口,聲言直要搗大藤峽之巢,誅瘟火蛇之 首、各峒賊聽見俱各大笑,以為峒口至大藤峽相去百餘里,內中彎彎曲曲誰敢入去?若入去。遇了伏

兵便是死命。花天荷偏在洞口耀武揚威,作了許多張揚作入峒之勢。瘟火蛇雖 安心,以為萬萬無慮。然見連連來報。元戎鎮兵大有人峒之意。只好將猛勇牙爪之賊,叫他埋伏在峒口 要徑。以待鎮兵入來。便好動手、不期鎮兵只是虛張聲勢。卻不實實入來瘟火蛇 料其無能,愈加放心。只在寨中飲酒作樂,不以為事。   這夜正吃得大醉,抱了幾個賊婦,正在寨中高臥。忽至半夜鑼鼓喧天,炮聲 震地。喊叫如雷、無數兵將直殺入寨中。大聲吆喝道:「花元戎的大兵到了!瘟 火蛇正在醉夢中駭醒,忙忙跳出身來。賴自新早已領了幾百兵丁砍開峒門。一齊擁入牀前。刀劍並 下。瘟火蛇雖然猛勇,但精光一身,手無寸鐵,怎能搪抵。只叫得一聲「罷了」 ,頭已被人割下,身子已砍得粉碎了。賴自新忙吩咐人放起一把火來,把寨柵燒得外面通紅 雖還 有幾百黨羽,然半夜中只聽得鑼鼓喧天,炮聲震地,不知是那裡兵到,俱各逃 性命,那個還敢來救他?賴自新見大功已成,恐怕有人打救。提了瘟火蛇之首級,命眾兵火速退去, 忙忙星夜而歸。此時大家成了搗巢之功。人人歡喜,個個精神 天方一亮。眾兵 早已出了青羊嶺的峽口。賴自新查點一千人,並不曾少了一個。忙忙一開走向軍前。獻上瘟火蛇的首 級報捷。花天荷一見大喜,先命給羊酒獎賞,暫且歇息。一面記功候賞 賴自新 領眾兵去了。   花天荷就將瘟火蛇的首級命人掛於高竿之上 以示眾。而後發火炮直打人峒 中,峒中眾賊看了瘟火蛇的首級已掛於高竿之上,又見火炮打入峒來,知道守 也無用,遂-一退去。不期喉谷又塞了。沒了歸路 大家忙了。只得扒山過嶺,遂投於別峒以逃性命 青削天、花皮豹東西南北四寨,半夜裡聽見大藤峽火炮震地。金鼓連天。不知 是甚麼原故?要來救護,又因半夜不便,及捱到天亮再打聽,要來救他,已聞知瘟火蛇被花天荷遣兵 斬其首去矣、大家嚇得魂不附體,盡言道:大藤峽這等深秘,俱被花元戎斬首 而去,我等寨峒淺促,豈不寒心?況他前日告示說;先斬渠魁之首。次剪四凶之翼。今日渠魁之首既 已削去。則你我四寨不可不防。」正議論不了,忽又傳各峒出劫之人皆被花元 戎遣兵邀殺,十人逃不過一二個回來。賊問賊道:「為何向日出劫。卻又不傷?賊對賊說:「前日是 作假不知,要誘我們不防備,好攻大寨。今大寨大王已誅,便令兵阻住要路, 殺得的好不厲害!又傳言說。目下就要剪除東西南北四寨。」青削天等聽得駭了,青黃無主。因商量 道:「這花元戎真是個異人,我們峒中路徑他細微曲折皆知、若沾沾與他相抗 ,定必遭害。他既招撫,不若出去受撫。方保無虞。」大眾皆以為是,遂報知各峒,先使人報知花元 戎。請他回兵。約日至郡納降。花元戎因散了兵而歸,遂許了受降。   這日花元戎先發文書,邀請了巡撫、巡按同至郡城樓上受降大兵列於城外 。到了日中,各峒賊俱紛紛相繼而來,先是青削天、花皮豹等四寨,自縛拜降 於城下,以求恩赦。後面各峒賊俱依次跪拜求赦。花天荷乃命解去其縛,又使人傳言吩咐道:「瘟火 蛇兇惡不長,已被誅戳。即你們東西南北四寨,若由某峽至某峒,由某峒至某 峽。不數日而四寨之首亦井瘟火蛇同懸矣。非虛言也 今爾等既遵命來降,再無苛求之理。而前罪俱已 赦除。但自今以後。項存心向化,改為良民。有田可耕者耕之,有地可墾者墾 之。雖附名府縣、而不役不傜 並不改租。設無田無地者,亦報其名於府縣、時加存恤,或給布米以資 生,必不令其失所。倘再不悛,天兵一下,立成齏粉。」眾峒賊聽了,盡叩首 ,城下歡聲動地、花天荷又命盡給羊酒之賞。方命散去。兩廣地方寬遠,賊穴深秘,直受降了十日,方 才撫遍。

  撫按見花天荷成了搗巢之功。俱有薦本。花天荷亦上本奏報搗巢之事, 並奏序搗巢將士之功。不日傳下聖旨來。進封花棟為大勛侯,食祿千石,世鎮 兩廣 妻柳氏遺計相夫,封一品夫人賴自新敢冒險深入,親誅賊首,實升游擊。其餘趙天爵 馬岳等戰將 。皆照功升賞。花天荷聞報合家歡喜。   柳青雲見花天荷功成受封。大事已完,遂同趙小姐辭別回閩。拜見楊夫人 。楊夫人見趙小姐才貌雙美 快不可言 柳青雲上京。因是二甲進士,選了兵 部主事。欲要與花天荷盤桓,送謀任了廣東知府。仍舊奉楊夫人與趙小姐到廠東赴任,因得與花天荷 朝夕往來。花天荷因有世鎮兩廣之命,遂接了父親花大本並母親葉氏同至廣 東任上受享。惟哥哥花梁,留守溫州舊業 賴自新一個徒夫。作了游擊,感激花天荷不盡 不欲回閩,也 著人接了妻子來同住。   卻言花天荷到侯這日,各峒賊聞知,俱至城外來拜賀花天荷恐辜其來意 ,送帶領百十家丁。親至城外慰諭了一番、眾峒賊方散去、花天荷正立馬流覽 。忽見一個白鬚老人走至馬前,向花天荷大聲道:你才色兩全的夫人已娶了,傅介子、班定遠的功名 已成了。花天荷還認得我麼?花天荷定著眼睛一看,不是別人,卻正是朝夕想 念的天台老人。滿心歡喜,忙忙跳下馬來與他相見。那天台老人卻不理他,竟折轉身往前奔去。花天荷 忙叫道:「請留仙駕,容弟子花棟一拜。」那天台老人只是走,竟不回首。 花正荷不捨。因隨後趕來。趕了有一里多路,只見那老人在前。卻趕不上 直趕到一座山下。有十餘個 大樹。樹旁有座小廟兒,那天台老人竟走了入去。花天荷走到小廟前 見那老人 入去。只得也入廟去尋,不期那老人尋不見。而神座上的一位神相卻同天台老人不二、花天荷細細看了 ,方悟此神即是大台老人。因拜倒於地道:「弟子不知有何因緣,而功名 婚姻 皆蒙指示 今僥倖功名 婚姻俱得成(全)就。時懷明德,無由以報、今又托顯示,何不少緩須臾。

使花棟得略申感激之誠。奈何 33豈我花棟有所負心耶?
  拜畢,而跟隨的家丁俱已趕至。皆細細查究,是何神像而廟宇傾圮,匾額無
存、四下找尋,止有一片碑石傾臥於草中 叫人抹去泥土,仔細一看。方知是馬
援之神,是漢朝人氏。因回至府中。大發工價。命匠重修一座大廟。刊塑其像,收拾得金壁輝煌。
報其恩。花天荷時時同柳夫人、柳青雲 趙小姐到此賞玩。因知功名 姻緣皆是前
定,若非神示,其誰知之。
  後人覽此。因感而題詩以志之,道:
      功名自古在於天,婚好何曾得自專?
      似引似牽來柳宅。不遲不速到花田。
      面容相像無由辨,名氏推移別有權;
      往往來來誰作合?至今傳作《畫圖緣》